不多久,门外就传来掌嘴的声音,伴随着少女低缓的规训声:府内不得急行、奔跑、大声喧哗……
江仲珽的心绪在掌掴声中渐渐平复下来,待外面的声音停了后,冲大管家摆了摆手,“让她进来回话吧。”
京师之地,天子脚下,丁明媚身为昌王妃,又是丁家的姑娘,怎样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江仲珽如是想着。
可当听完夏妈妈的禀报,他却坐不住了。
“你是说,明锦跟江既白八字不合、她肚子里的孩子命中克父的传言,出自王妃和三夫人之口?”
江仲珽脸色阴沉得骇人,夏妈妈哪见过他这般态度,顿时吓得浑身直打颤,结结巴巴解释道:“三夫人只是一时心直口快,而且当即就被王妃给拦住了,还打了圆场,只是没想到还是被传了出去,还传得这般快……”
以世子府那两位的名头,谣言传得再快也算正常,可传谣的同时还把造谣的人也给一并捎带着,这就太出乎人意料了。
如今江既白气势汹汹打上将军府,非要揪着夫人和王妃去皇上太后跟前讨说法,看样子绝不会轻易罢休。向来好脾气的二夫人这回也真动了怒,就连老太太也没有出声替三房说一句话。
夏妈妈这才急三火四跑回来找王爷求救。
可就算是江仲珽出面,也无济于事。以他对江既白的了解,那是个没理都不饶人的主儿,更何况现下他还占着理!
更重要的是,如此看来,明锦应该是真的被气病了,还是被他的王妃和岳母气病的。就算她再公私分明,此时此刻对他,恐怕也难免牵怪。
蠢妇!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江仲珽又气又急,狠狠一甩衣袖就抬腿往外走,“去将军府!”
夏妈妈战战兢兢跪在地上,头顶射过来的目光让她如芒在背,直到王爷从她身边走过才敢喘了口大气,不用吩咐,连滚带爬地跟了上去。
然而,等他们赶到将军府时还是晚了一步,老太太已经带着一群人进宫了。
江仲珽只能立刻转道皇宫。
以往都是旁人来告江既白的状,今儿他来告别人的状,周太后乍一听还觉得稀奇,可听完大宫女紫鸢的禀报顿时就沉了脸色,让她将人都带去前厅,并派人去请皇上拨冗来一趟。
景元帝一听这事马上就过来了,江既白和明锦的婚事是他亲自下旨赐婚,薛氏和丁明媚竟然敢造谣说他们八字不合,这不是明晃晃打他这个赐婚人的脸么!
丁明媚在江既白打上门来之事就已经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犯了个多么大的蠢。只想着这样的谣言对明锦最有杀伤力,却一时得意忘形,没有往下想一步赐婚的事。
薛氏比丁明媚反应更慢一步,跪到皇上面前了才醒悟过来,吓得险些瘫在当地。
但无论如何,她也不可能把女儿供出来,为今之计,只能咬死了跟明媚无关,完全是她自己一时心直口快失言。
江仲珽得到允许往殿里走,刚走到厅门口,就听到丁明媚凄凄哀哀的哭求声:“……我娘向来心直口快,说话不过脑子,这回确实是对不住明锦,但她真的是无心之失,绝对不是世子你你所想的那样!明锦与我是血亲姐妹,我娘更是看着她长大的,咱们可是一家人啊!”
丁明媚祈求的目光落在崔氏身上,声音愈发哀切:“二婶,这件事确实是我娘不对,您怎么生气都是应该的,我们愿意尽一切能力弥补,您说怎么办都行,只求能让明锦尽快舒心好起来!”
“无心失言?说得可真是轻巧啊。”江既白冷笑着开口,替岳母挡下丁明媚的追逼,“换我在平康坊与人喝酒时说一句王妃你举止与寻常怀了孕的女人不尽相同,像是假怀孕。这话被人传得满大街都是,然后我再事后跟你道个歉,说我酒后失言,不是存心的,你会怎么想?”
“君淮,莫要信口胡言。”景元帝开口轻斥,“这等浑话怎可随便说!”
江既白躬身受教,再看向脸上褪去大半血色的丁明媚,“看吧,皇上也说了,这种浑话,是个人都不会随便乱说。无心之失?嘁!昌王妃,你莫不是把人都当成傻子那般任你糊弄吧?听说薛氏说那话时你也在场那你敢不敢把你那番打圆场的话当着大家伙儿的面一字不错地重复一遍,让咱们都听听你是怎么及时弥补的?”
丁明媚霎时如坠冰窟,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无。她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谣言也有能被追查到源头的一天,所以才敢有恃无恐。
江仲珽哪敢让她在此时此刻原形毕露,当即加快脚步走上前,撩袍跪到丁明媚身旁,恭恭敬敬叩首行礼,当即郑重表态:“这件事皆因岳母所起,无论初心如何,都不能免责,但请父皇、皇祖母做主,给世子和……世子妃一个公道。”
好一个公正不徇私的昌王,舍弃岳母也能如此干净利落!
江既白哪里忍心辜负他,立刻起身也跪到了江仲珽另一侧,毕恭毕敬一叩首,“昌王殿下能如此深明大义,着实让人佩服!皇上明鉴,我也不是那得理不饶人的,还请您和太后娘娘替我和明锦做主,也给我们还没出生的孩儿正个名声!”
最后这句话如一块大石,投进厅上在座众人的心湖里。
对啊,这件事最大的受害者,除了江既白和明锦,还有他们未及出生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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