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管家,求求您,就让我进府吧,只要能报世子救命之恩,民女便是为奴为婢也心甘情愿!”
林大管家看着跪在大门口台阶下苦苦纠缠着不肯离开的年轻女人,本就有些唬人的脸彻底阴沉了下来。眼前这女人,身形娇小单薄,巴掌脸,长相偏清秀,看起来弱不禁风,似是经历了一番颠沛流离,说是随父亲从江阳一路逃荒北上,一入城父亲就病故了,她无奈只能卖身葬父,幸被世子爷看到,给了二两银子,乍听之下,倒也合理。但她这双含情眼、笼烟眉,却让林圳莫名顾忌。因着自家爷的关系,他也算没少出入平康坊,见识了不少风尘女子,总觉得眼前这女子从骨子里透出一股若有似无的......媚态。
更何况,他从未听主子说过这件事,怎可贸贸然让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进府?
“我已经说过了,我家主子离京办差,如今不在家,之前也从未提及过你这事,你且先回吧,一切等我家主子回来了再说。”林大管家沉着脸,丝毫不给商量的余地。
陈玉蓉闻言盈盈垂泪,嗓音微颤着苦求:“民女倾尽所有安葬了父亲,现下在京中举目无亲,实在是走投无路,觍颜恳请恩人舍一角屋瓦容身,民女愿为奴为婢,以报深恩......”
像她这样的女子,若在京中流落街头,后果并不难想象。
围观人群中有不少人动了恻隐之心,加之最近世子妃买街买铺子挥金如土,给人一种世子府既富又贵的豪奢之感,再看看眼前这个孤苦无依如浮萍一般的女子,愈发觉得可怜。世子府高门大院,又何差多养一个下人?
所以说,慷他人之慨时,个个都很仁善大方。
“看,是世子府的马车!”
“应该是世子妃回来了!”
......
围在外层的人发现了驶过来的马车,低呼出声,闻言的人群在片刻喧嚣后纷纷避让,很快让出一条通路。
马车稳稳在大门口停下,车夫勒紧缰绳,瞟了眼跪在台阶下瑟缩着却不避走的女人,眼底生出一丝不满。
林圳赶忙走下台阶迎上来,待明锦踩着脚凳走下马车后简明扼要地说了下眼前的情形。
随手做了件好事,没留名,还被人找上门来强行报恩?
写话本子呢!
明锦没赶人,也没让人进去说话,而是让门房搬了张大椅放在大门口,自己施施然坐了上去,身后站着卿云、时樱、时雨和桃华四个大丫头。林大管家站在一侧,在他身后则站着几个身着簇新干净夏衣的家丁。
明锦问了陈玉蓉的名字,又极有耐心地听完她与话本子上别无二致的哭诉开场白,心里的质疑占了大半。
“听你言语,可是曾念过书?”明锦问道。
陈玉蓉想也未想,当即回道:“家父曾是名茂才,后遭人诬陷被夺了功名,故而带着民女北上逃荒。民女不才,跟着家父粗识得几个字。”
明锦垂眸,掩下眼底一抹精光。
同样出身江阳,同样有个秀才父亲,同样读过书识过字,再仔细看相貌......
果然,跟姚彩莲粗看起来的确有两分相似。
这是依着葫芦画瓢找的人?明锦不禁冷笑。
“你有知恩图报之心,我本不该阻拦。”明锦看向跪在阶下状似一朵雨中娇弱白花的女人,脸上的和婉蓦地收敛大半,“可是你口口声声说什么为了报恩,就算为奴为婢也甘愿,听起来似乎我们世子府的奴婢轻贱得很,是个人,只要愿意就能进来做。”
明锦的目光平淡无波扫了眼围观的人群,随后落回阶下连连磕头口呼“不敢”的陈玉蓉身上,“我世子府的奴婢,可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混进来的,相貌、品性、能力,随便喊出来一个比比,能比得过一个,我今儿当场就赏那人一百两银子。”
围观人群顿时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
可看看世子妃身后站着的四个大丫头,原本因为一百两而生出的蠢蠢欲动转念又被掐灭了。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确实,世子府又不是城南的恩济所,随便什么人都收。即便是恩济所,想要进去受救济还得有个门槛呢。更何况,世子爷之前可是给了二两银子,寻常百姓安葬个亲人,不那么讲究的话,一两银子也就差不多了,余下的一两银子也够她暂作周转了。
有人低低说了这么句,人群的话风立刻又转了风向,纷纷对陈玉蓉指指点点,喁喁低语地议论开来。
陈玉蓉垂首低眉,紧紧咬着嘴唇,脑海飞快运转,想着该如何应对当下的局面。
但没等她想出对策,就听得头上又响起明锦的声音:“上天有好生之德,这样吧,只要确认世子确实出手帮了你,我便暂时安顿你入府。送佛送到西,总不能拂了世子的一片善心。”
陈玉蓉心头一喜,施施然伏身叩首,再直起身时期期艾艾看向人群一侧的两个人。那两人稍稍迟疑了一下,便走上前来。
“草民赵全——”
“草民黄三——”
“拜见世子妃!”
明锦抬抬手,免了他们下跪。
林大管家走上前一步,让他们二人说明当时的情形。
这两人常年在东市摆摊,报了具体的摊铺位置,如他们所述,当日确是亲眼看到了江既白打马经过时给了陈玉蓉二两银子。在场的人群中不少人认识赵全和黄三,给两人做了证人。林大管家又问了些陈玉蓉安葬她父亲的具体细节,她都一一对答,听起来前后并无纰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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