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眼神色坦然的明锦,周太后冲苏嬷嬷使了个眼色,苏嬷嬷会意,出去挡人。
观戏楼二楼一时间只剩下她们俩,周太后放开目光打量明锦,好一会儿才开口,直奔主题:“昌王是怎么回事?”
被太后看破,明锦其实并不十分意外,她对感情一向坦荡,自认事无不可对人言,便将事情原委如实道明。
周太后初听还有些意外,但可能是受明锦讲述时平淡无奇的语气影响,听到最后只觉得是女孩子的春心萌动罢了,不过如此。
反而是昌王的态度更值得人玩味。
虽说都是将军府的嫡出姑娘,但论丁家二房和三房的子嗣前程,二房都要高出一大截,且无论相貌还是才情性格、眼界格局,在周太后看来,明锦都更出色,回望自己像她这般年纪时,怕也要逊色两分。
最重要的是,明锦还是主动的一方。
昌王是容妃一手养大的,她在皇上跟前惯是个会欲擒故纵的主儿,言传身教,昌王或许想在明锦身上效仿,没想到明锦不吃这一套,还半路杀出了镇北王世子这个程咬金!
虽说昌王是自己的亲孙子,但周太后思及此处还是忍不住觉得痛快。
“那他们现在上赶着往你跟前凑,是图你什么?”周太后直言不讳问到。
容妃在后宫素来淡泊低调,能让她费心思制造“偶遇”,必定不是寻常所图。
明锦笑了笑,道:“太子殿下不是提出来一条新规嘛,以后地方上的商人来京批兑盐茶票据,都要有京中银铺的担保,明媚找到我,希望我出面做个说客,拉覃崔两家一起入伙共事。”
一听到事关新规,周太后顿时撂了脸,“昌王的算盘倒是打得够快,共什么事?官商勾结吗?荒唐!”
周太后年少时家逢突变,曾托庇于覃家数年,对商事上的门道不说精通,但也颇有心得,太子提出的新规她从一开始就表示坚定地反对。然而皇上一意孤行支持太子,母子俩这两天已经不欢而散了两次。现下一听说他们把主意打到覃崔两家头上,周太后顿时动了真火。
覃崔两家是京中规模最大、资历最深的银铺之二,朝廷相当一部分银钱兑换事务都是通过他们两家承办,昌王当真好胃口,也不怕撑着!
“这把金算盘,恐怕不是想打能打得起来的。”明锦道。
周太后想到某关键人物,在明锦面前丝毫不避讳心中的不喜。见她同以往一样不劝不慌,心中对她越发欢喜,笑骂道:“看来今儿哀家不喊你,这两日你也会主动来找哀家搬救兵!”
被人看破,明锦不仅不知羞,反而陪着笑脸竖大拇指:“真是什么也瞒不过您的法眼!没办法,谁让我只有您和皇上做靠山!”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明锦奉承起人来也不遑多让。
周太后心里受用得紧,嘴上却忍不住还要亏她两句,“谁说没有别的靠山了,马上不是就有公主嫂子了么!”
明锦双眼一亮,“嘉宁公主跟我大哥的亲事已经定了?”
“倒还没那么快,不过端妃已经私下里请示过皇上,皇上当即准了。”周太后笑道。
明锦喜不自胜,抚掌笑道:“这下可好了,托我大哥的福,我又蹭上了端妃娘娘这座靠山!嘉宁就算了,论惹祸,她跟我是半斤对八两,谁都靠不住!”
周太后被她逗得哈哈大笑,“难得你还有这般自知之明,你祖母和母亲的每一根白头发你都居功至伟!”
好好一个名门贵女,偏偏被养出了一身江湖侠气,丁老太太和崔氏恨不得每日三省,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
明锦虚心受教,“不止,您的白头发我也有责任!”
虽是玩笑话的语气,事实却也如此。尤其是上一世,在江仲珽锋芒毕露之后,察觉到他有角逐大位之意,太后为她着实操了不少的心。
“嗯,总算还有点良心!”周太后朝她摆摆手,撵人:“覃崔两家的事哀家自有打算,你就不用操心了,去看看你的半斤八两吧,这几日被端妃拘在房里学规矩,估计是快想死你了!”
明锦想到宫里教习嬷嬷的戒尺抽在身上的痛感,顿时一阵头皮发麻,准备脚底抹油:“我就不打扰公主学规矩了,稍后得空了再去看她。”
周太后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笑得一脸得逞,待人走出视线,脸上的笑就收敛了大半,目光再投注在戏台上,心神却仍在逃掉的人身上。除了近身伺候的苏嬷嬷,没人知道,她曾动过心思,将明锦许给老三言昭。
终究是他们天家没有这个福缘吧……
罢了,以这孩子的心性见识,嫁到镇北王家里,起码可以再保大宁北国门两代无虞。
更重要的是,明锦的性子,更适合宫外的天高海阔。
心里正感慨着,周太后目光一瞥,就看到戏台下一处比较偏僻的角落里,一个穿着戏班杂工模样的姑娘将什么东西交给了苏嬷嬷。
周太后登时蹙眉,这是贿赂宫人?
等到苏嬷嬷上楼来,将东西呈到她面前,周太后才舒展开眉头。
原来是明锦掉落的丝帕。
“赐赏,顺便问问她名讳,好让世子妃回头也给份赏。”周太后道。丝帕虽算不上贵重,但这等近身的物什若落在外男手里也是件麻烦事。
苏嬷嬷笑应道:“老奴已经打听清楚了,那姑娘名叫兰荷,是吴老板新近才收的关门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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