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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及此,江既白整个人放轻松,随手落下一子,坦率道:“这条新规,表面上打着稳定茶利盐利的旗号,实则是京城银铺商与地方大商的利益争夺。”
    嘴上说得为国为民冠冕堂皇,实际上心里算计的都是银子。储君之位就像个活靶子,太子想要坐稳,除了有皇上的偏爱之外,银子更是必不可少的。可惜先皇后的娘家是士林清流,太子想要弄银子,自是少不了将主意打到富可流油的京中银铺商头上。
    “我在南书房陪读时虽与太子接触不深,但也略知他性情,若用一个字概括,那便是‘贪’。”江既白微微蹙眉,”地方大商高价倒卖粮草、侵吞茶利盐利确实是一大祸患,但若如了太子的愿,放任京城银铺商利用新规大肆收割地方大商所得,实际上这些席卷来的利益不过是从地方大商的手里转移到了京城银铺商手里罢了,朝廷在短期内从银铺商那里或能得到些小利,但于长远看,无疑是饮鸩止渴。”
    丁长轩徐徐颔首,目光落在江既白随意摆放的几粒棋子上,“银铺商的盘剥势必会加剧地方大商将运送至边地的粮价抬得更高,以换取更多交引,如此一来,最后受损的还是朝廷和百姓。如果京城银铺商、地方大商与地方官府三者相互勾结,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江既白闻言脸色变了变,简直不能更赞同。这个二舅哥不愧是翰林之才,竟能将一条新规看得如此之透彻。其实,朝廷上的那些老东西们几乎个个都是人精,并非看不透新规之害,只不过是各有利益计较罢了。
    “依你看来,新规必将造成巨大的隐患,毫无可取之处?”丁长轩依旧审度棋盘上的走势,稳健落子。
    江既白细细观摩了一番棋盘上二舅哥的棋路,心绪大为放松,又随手落下一子,大大咧咧笑道:“昔年,我在南书房听的第一堂课,就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新规如水,在我看来更像是一把刀,利弊哪个更大一些,权看刀是握在自己手里,还是握在敌人手里。”
    丁长轩因他的形容引俊不禁,“妹夫内秀,蒙尘这些年,委屈了。”
    江既白一阵牙酸,忙拱手自清:“二哥过誉,我就这点秀了,怎么把刀握在自己手里,还得靠二哥你。”
    丁长轩倒也不跟他自谦,只笑着指了指棋盘,示意他继续。
    午膳的饭桌上,意料之中没看到丁明媚。按照丁家的惯例,谁家的姑爷谁招待,是以午膳摆在西院花厅,崔氏把老太太和朱氏请了过来凑个热闹。三房自然也是请了的,被薛氏寻了由头推拒了。
    明锦坦言是回家来蹭饭的,崔氏嘴上笑骂了一顿,却是准备了一大桌子饭菜,有鱼有肉、荤素搭配,显然花了一番心思。吃了还不算,临走时还给他们打包了不少,装了整整两个大食盒。
    “劳母亲受累了,日后还少不得过来叨扰,还望母亲见谅。”西侧门门口,江既白扶着明锦上了马车,回身朝崔氏抱了抱拳,一派大大咧咧的笑模样,看在崔氏眼里却多了几分亲近。
    崔氏朝他摆了摆手,催他也赶紧上车,“一家人说什么叨扰不叨扰的,想来随时就过来。”
    江既白眼里笑意愈甚,又冲虚扶着岳母的二舅哥抱了抱拳,转身跳上马车。
    这会儿是下晌申时刚过半,街上行人并不多,明锦说想去买些彩线,江既白便让马车绕路去她以前常去的那间铺子。
    “从上车开始你的嘴角就没放下来过,不累吗?”明锦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出声调侃道。
    江既白闻言大手一挥,“男人间的事,你不懂。”
    明锦瞠目,不由得重新打量对面这人。跟她二哥下了一个多时辰的棋还能有这状态,实属罕见。
    到底发生了什么?
    “对了,听说丁明媚匆匆来了一趟又走了,跟你说了什么?”江既白问道。
    明锦便将丁明媚的大致来意说了,江既白目光一沉,给明锦说了说新规的事,神色严肃道:“看来,昌王已经登上太子的船了。”
    对势孤力薄的江仲珽来说,登上了敌船,才能准确找到船身上至为薄弱之处,一凿即沉。
    这就是江仲珽最擅长的隐忍。而且,他不足为重的出身也大大降低了太子的忌惮。
    明锦这番看法,在江既白心里激出千层浪,“昌王可曾察觉出你对他的抱负有所感?”
    他最先在乎的不是江仲珽的野心,而是他的野心有没有被明锦察觉而为她招来隐患。
    这个认知让明锦不禁为之动容。
    “你放心,我也是今天在见过丁明媚之后才有所感悟的。”
    江既白肉眼可见松了口气,想到丁长轩提及新规时由始至终的淡定从容,问道:“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真的给昌王做说客?”
    “怎么可能。”明锦回答得毫不迟疑,“覃崔两家在京城屹立不倒繁荣数代,靠的就是不与官门牵扯过深。”
    这一点上不得不佩服两家家主们的睿智,每一代都有姑奶奶嫁入官门,但嫁的不是武将就是言官,能给予两家适当的庇护,又不会在利益上过多牵扯。
    “咱们要大商有大商,要银铺有银铺,干嘛上赶着送上门给他们盘剥。”明锦起身坐到他身边,捏了捏他的大手,“咱们只需要遵照朝廷的规定办事即可,就算是太子,也没有逼迫银铺商都要站到他的阵营里不可,皇上可还健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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