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来见她不肯走,面上不自觉一哂:“娘娘这话,奴才就听不懂了。”
她抬手一指御书房紧闭的门窗,问道:“谁在里面?”
东来脸色肌肉一跳,连连摆手:“没,没有人呐。”
“没人?不对吧?”淑妃慢慢踱到东来身前,睨了他一眼:“皇上是不是有了新宠?”
云夕也做走狗的姿态,道:“好啊东来,你敢假传圣旨欺骗娘娘?”
东来心里猛得一阵紧缩,“新宠”二字似一块巨石砸下,吓了他一跳。他心里随即又冷笑,新宠算不上,旧爱倒是有一个。
月光侵照在汉白玉石阶上,也倾照着淑妃的脸庞,衬得她脸色惨白。贝齿轻咬嘴唇,发丝跟着轻颤,鼻翼也在微微张弛,可她就是站着不动。
她猜到了真相,却又站着不动。东来审了她一阵,心里大概有了谱。她绝不敢打上门去,不过是心内不平又栽了面子,在奴才面前耍威风罢了。
东来心里有底,编起瞎话也就胆气十足了:“娘娘误会了,奴才哪儿敢欺骗娘娘啊,皇上确实是睡下了,里面哪有别人呐?”
淑妃凝了东来一阵,才缓缓向云夕伸出手,云夕上前扶了,问道:“娘娘,要不要现在就进去见皇上?”
东来低头浅笑,好丫头,真是她主子的好奴婢,竟一点儿都不给她主子台阶儿下!
不过,都到了这会儿,东来想看戏的心早已活跃得按捺不住,他是真的好奇,淑妃进去见到皇上后会说些什么。
不得已,淑妃自己搬了个台阶儿下。
“罢了,东来公公也犯不着欺骗本宫,既然里面没人,皇上又歇下了,本宫也就不打扰了,咱们明儿再来。”
淑妃一走,东来傲然勾勾唇角。
回到殿前,听见里面暖阁里还有说话声。
东来暗自含笑,王品堂说沈韵真心肠又冷又硬,看来也不尽然呐!就算是块寒冰,也扛不住九五之尊对她宠爱有加不是?今天能跟皇上把酒言欢,明天就能对皇上俯首帖耳,后天说不定就珠胎暗结,大后天或许就诞下皇嗣了。
最好明天就封了贵人才好呢,也省的皇上日思夜想,盘算那些有的没的。最好把她灌醉,然后趁机把事儿办了。东来嘿嘿嘿的笑出声。
“您还不让我们笑,您自己笑的倒是挺开心。”小太监嘟嘟囔囔的抱怨道。
东来啧了一声:“少废话,好好守夜。”
暖阁里又是一阵笑声。
南景霈又给她倒了一杯酒:“最后一杯,不能再喝了。”
这青瓷小酒盅是二两的量,她已经喝了两杯,接下来是第三杯。
若说头一杯是劝酒,第二杯便是自己在喝了,第三杯更是拦也拦不住。南景霈捻了一颗杏脯送入口中,腌渍过的杏肉很有嚼劲,酸中透着甜,是解酒的佳品。
她已然喝下第三杯,脸上浮着一层浅浅的红晕,好像霞光在云际尚未散尽时残存的色彩。
“好了,你喝的够多了。”南景霈上前去夺她的酒杯。
其实在一杯过后,她便已经醉了。酒醉的人意识不到自己喝醉。意识似乎清醒,但已经无法控制自己。喝醉的感觉真好,飘飘欲仙,好像什么烦心事在此刻都不能打搅到她。
“我没喝醉,我真的没醉,还醒着呢。”她含糊不清的重复着。
嘴上虽然这样说,但走起路来已经是一步三摇,南景霈上前一把搂住,沈韵真被他一扯,便撞在他的怀里。她身上散发着一股甘甜的芬芳,刹那间让南景霈有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他越发不想松开手,她那样柔软,那样无力。她在他怀里,好像世上难得的珍品,他越发抱得紧了,这是他等了十几年的姑娘,他怎么舍得松开手?
他知道这是一个值得他等的人。
她半梦半醒,眼神有些迷离。南景霈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切近的观察过她的容貌了,三年的医女生活并没把她的容貌消减半分,相反的,她越发清瘦,越发让人醉心了。
他抱得那样紧,紧到她只能看见他一个人。她昏昏沉沉,眼角眉梢都含着情。
暖阁温热,南景霈一手箍着她,一手抚上脸颊,他的脸红的发烫了。
他叫她的名字,她已然没有精神去回应。南景霈抚上她的鬓发,温然在她耳畔吻了一下。
她还没完全睡去,可却没什么力气推他,一双小手似小猫儿挠门一样在他胸口,不知道扒着什么。南景霈一只手便将她两只手按在自己胸前,她的手那样小,又软又热。
南景霈咬了咬牙,将沈韵真打横抱在怀里,她却不知所言的嘟囔着什么。南景霈抱着她,慢慢走到床边。
“爹,我们回家吧?”她突然呢喃道。
刹那间,他的心痛得几乎缩成一团。他俯下身,将她笼在自己的臂弯中,好像一只小小的船儿,缩在安全的避风港里。
她沉沉睡了,他却有些纠结。
她今日是喝醉了,才会这般乖巧,明日清醒过来,还会变成阿能对自己冷言冷语的医女阿真。他觉得自己真是贪婪,平日里苛求的,不过是片刻的欢愉而已。可真正享受到这种欢愉过后,他又开始期盼能得到更多。
他起身解去玉带,随即又脱去衣裳,只留得一件玄色寝衣。
他抱着她,贪婪的吮吸着她领口透出的香气,香气酒气,被热气一烘,他几乎是头晕目眩了。
烛火幽幽的一跳,他的心便跟着一缩,他生怕她清醒过来,这短暂的欢愉便要就此终结。
他还是将她揽在怀里,肆意的睡去了。
……
清晨,沈韵真是被两个宫女强从榻上拖下来,用一盆凉水泼醒的。铜盆里的水是刚刚开化的雪,冰凉刺骨,指尖一沾,浑身都打寒战。
她慢慢清醒过来,头疼欲裂,记不清昨晚的事。她不知发生了什么,便抬起头,见到一张熟悉的脸孔,一张丹唇上下翻飞,极尽污言垢语。
淑妃来的这样早,却穿的这样隆重,想必是蓄谋已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