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苗一窜一窜的,随风飘摇,时不时落下几片黑色的灰尘。沈韵真背对着冬香,努力克制自己上翘的嘴角。烧了更好,死无对证。没有证据,李秋生就是想破了头,也想不出是自己用一条鱼害了他。
沈韵真看了冬香一眼,转身去茶房里翻花茶:“苏昭仪的脸怎么样了?”
“好的差不多了,你昨儿写的那两个方子,我照着调了两盒,已经给昭仪送了过去,昭仪说你上次送的那个清凉膏子好用,叫你再制几盒呢。”冬香用厚毛巾提起了紫砂壶,倒了一碗儿药,滤出药渣。
沈韵真应了一声,又问道:“这是给李太医的药?”
冬香点点头:“我不管你了,我先把药给送过去,几位大人急着用。”
冬香走出茶房,沈韵真望着一锅滚烫的药,眸子里透着一股子阴沉。
田美人的胎相至少得一个月才能公布,在这之前,自己还是没有靠山的。若是李秋生伤好的太快,一定还会找自己的麻烦。沈韵真转身悄悄拿了一片儿厚实的姜干,用手捏着,泡进了汤药里,待姜片泡发了,再挤出些汁水来。
隐隐听见茶房外有脚步声,沈韵真收了手,把姜片扔进了自己的杯中,又倒了一碗热水,若无其事的喝着。
回来的还是冬香,只是苦着一张脸。
“干嘛哭丧着脸?”沈韵真问道。
冬香摆摆手:“别提了,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太医逞得比主子娘娘还尊贵,嫌药热,不肯喝,还说我要毒死他,好好一碗药给扣在了地上。”
“才刚挨了打,肯定是憋气窝火。砸就砸了,反正太医院也不缺这一碗药,只是辛苦你,还得再送上一碗。”沈韵真笑着端过紫砂壶,又滤出一碗药汤来。
冬香扁扁嘴:“他可快点儿伤愈吧,不然还得成天伺候他,跟养大爷一样。”
沈韵真暗暗发笑,伤愈?每日一片儿生姜,没有三两个月他是别想好了。
李秋生一负伤,太医院里着实平静了一阵。李秋生养伤的日子里,沈韵真便一心一意的治疗苏昭仪的脸。
连敷了五天清凉如意膏,苏昭仪的脸颊已然恢复如初,似乎比先前还要白嫩。
苏昭仪望着铜镜中的自己,不觉有些惊愕,继而有些傲然。扭转头来,问沈韵真:“你说说看,本宫的容貌跟淑妃比起来,谁更胜一筹?”
沈韵真微微一躬身:“自然是昭仪娘娘年轻貌美,姿容胜雪。”
苏昭仪抚上自己温软的脸颊:“你说,皇上喜欢本宫这张脸吗?”
“娘娘国色天香,皇上自然会喜欢。”沈韵真垂下眼眸,话锋一转:“只是……”
“只是什么?”苏昭仪放下妆镜,泠然望着她。
沈韵真微微一低头:“奴婢记得《牡丹亭》里有句唱词儿:不到园里,怎知春色如许?”
苏昭仪瞥了沈韵真一眼:“这话什么意思?”
“皇上若是‘不到园里’,娘娘这倾城的容色,又给谁看呢?”沈韵真顿了顿:“奴婢听说……皇上今晚要陪淑妃娘娘过重阳。”
苏昭仪哼了一声:“田美人还说你老师,依本宫看,你精明着呢。”
苏昭仪扬起手,水葱儿似的指甲轻轻滑过面庞:“皇上去宝华宫,御花园是必经之路,本宫已经买通了东来公公,给皇上引条好道儿。”她瞥了沈韵真一眼:“等着瞧吧,今儿个不光皇上要“到那园里”,本宫也要到那园里。”
苏昭仪伸手在沈韵真鼻尖儿上点了一下:“小猴崽子,陪本宫挑件合适的衣裳去”
沈韵真低眉顺目的跟在苏昭仪身后,心里很是激动。苏昭仪不愧是世家小姐,一出手就是正面扛。淑妃若知道皇上半路被苏昭仪截走了,恐怕会气的跳脚。沈韵真抿抿嘴,她已经等不及要看好戏了。
苏昭仪择了一套水云碧色香云纱衣裳,黑瀑似的秀发梳做一个惊鹄髻,并不多着首饰,只取了三对儿帝王绿翡翠珠簪,发心带一只浅碧色纱堆的宫花儿,白皙的颈子上系一块姜华玉,腰间一条墨绿色鸳鸯宫绦,绣履倩碧合粉。
将近傍晚,日头还西斜未落,苏昭仪便已坐在御花园的花序亭中静候。生怕出错,苏昭仪悄悄叫人给东来公公塞了两千两银子和两块西瓜碧玺原石,叫他千万把皇上引到这条路上来。
南景霈忙了一天的政务腰酸背痛,便想在御花园里走走,舒活舒活筋骨,稍后再陪淑妃过重阳。却不知已经有人在这里布了迷魂阵,等他上钩。
南景霈背着手从御花园假山旁的青石路上走过,月影若隐若现,叫人琢磨不透,隐约透过清脆竹林,还能听见阵阵歌声。
南景霈住了足,问东来:“好像有人在唱歌?”
东来早知道唱歌的是谁,便装模做样的支棱着耳朵听了听:“皇上,奴才什么也没听见呐?”
南景霈四下望望:“是有人唱歌。”
南景霈循着歌声走了一阵,穿过竹林,又觉得那歌声离他远了。好似隔着水音儿,清凌凌,搔得人心里痒痒。
“是有人在唱歌,还有笛音儿应和呢。”南景霈嘀咕道。
东来望望他,假意道:“皇上,咱们还是赶紧去宝华宫吧,淑妃娘娘还等着呢。”
月影朦胧,竹枝摇曳,水光淡淡,一派冲淡宁静,此间有人踏歌,循声略美也不失为一件乐事。南景霈起了略美之心,也没心情赴淑妃的宴了,摆摆手道:“你去宝华宫传旨,叫淑妃等一会儿,就说朕还有公务要忙。”
东来应了一声,嘱咐小太监去宝华宫传旨,自己则引着南景霈渐渐的往苏昭仪所在的花序亭去:“皇上,声音好想在那边。”
此时月色将沉,只见假山光影嶙峋,飞檐亭间有美人独坐的身影。南景霈有些醉了,款款走上前去。美人似还没有察觉,悠然唱着小曲儿。
“告诉朕,你刚才唱的是什么?”
来了!苏昭仪心里一颤,却故作张皇失措的愣了半天,起身跪倒在花序亭中:“臣妾不知道皇上在此,怠慢了圣驾,皇上勿怪。”
南景霈一伸手,将苏昭仪拉了起来,温然笑道:“你唱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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