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该活着,永永远远的活着,然后在愧疚和忏悔里煎熬,任由思念折磨自己。
遗憾是把杀人不见血的刀,它能将心割的淋漓。
乔乔第一次见犼时,他还算个冷面俊朗的男子,如今再见确是胡子拉碴,狼狈不堪。
见到故人来访,那双暗淡的眼睛终于亮了亮,帝天踉跄着走到乔乔身边。
“你竟然还活着。”
“倘若赤羽还在,看到你应该很开心。”
楚迎臣侧身往前迈了一步,将乔乔护在身后,眼神有些凌厉。
乔乔抬手抚上他的肩膀,摇了摇头,又对帝天道。“倘若赤羽姑姑活着,怕是不太想见到你这样。”
帝天像是陷在回忆里走不出来,丝毫没注意到乔乔在说什么,他痴痴的抚摸着腰间挂着的相思坠。
——那枚相思坠是赤羽从南海千里迢迢的衔来灵草,昼夜不分的编织而成。当时应该是很漂亮的坠子,如今也许是因为它的主人摩挲了太多次,纵使是灵草也不堪忍受,已经有了许多磨损。
“你说……赤羽她会原谅我吗?”帝天沉着语气,认真又严肃,像是执着的要问一个答案。
这个问题的答案,应该问他自己,可如今帝天却问一个无关他们故事的外人。
纵使乔乔是外人,她也知道。
赤羽不会原谅他,倘若赤羽能原谅他,就不会死。乔乔本想给予渣男一场痛骂,可若是这只鼎鼎有名的神兽一念成魔,遭殃的还是芸芸众生。
当年那个温婉安静的姑娘没能等到心上人的回头,只是等到了情敌的嘲讽和奚落,而犼却就在一旁冷眼观看。
到底什么才是压垮赤羽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是她的孩子被贪食的胜遇族小辈当做鱼卵叼去时,因为弱肉强食,赤羽怨不得。
也不是帝天揽着那只胜遇对她说,重明鸟的血统不好,生不下符合要求的孩子。因为胜遇音如鹿,能生大火,关乎种族未来嘛,赤羽理解。
只是,他不该将数万年的情分当做一柄笑谈,对着旁人说,重明鸟族,是一个没有气节的种族。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赤羽寒了心。
她的祖辈曾以身触柱,为天道重现于世做了大贡献。她的母亲告诉赤羽“我们重明一族的使命,便是为天下带来祥瑞”,母亲耗尽灵力为天地祈福而死。她的长姐在天敌面前,宁死不屈。
如今就因为自己喜欢他帝天,拖累的整个重明族成为了没有气节的代名词。
赤羽觉得羞愧又愧疚,她对不起先辈,对不起父母姐姐,更对不起……自己。
重明鸟赤羽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离开帝天的,那时候的帝天不过是以为赤羽是像往常一样,寻找琼膏。
重明鸟以琼膏为食,以帝天的地位,可以轻轻松松获得能养活赤羽一辈子的琼膏。可赤羽从没有伸手找他要过,纵使有时候会饿肚子,也是自己遍地去寻找食物。
自从赤羽离开后,就没有回过头,她鸣似凤,双目含水,也是一只漂亮的灵兽。赤羽也学着母亲,每日为天地祈福,每当一处贫瘠之地因为赤羽的祈福而日益肥沃,她的羽毛就会减少一根。
昔日里赤羽总是对羽毛分外看中,不惜耗费本源之力去天池沐浴梳理,只为了获得帝天的青睐。如今她的羽毛掉了七七八八,赤羽却觉得心安。
直到一个月后,帝天后知后觉的发现,经常陪伴自己的那只重明鸟不见了,好像某一天寻找食物后,就再也没回来。他并不担心,重明鸟身上有犼的印记,这片洪荒之上,谁不会卖他帝天的面子?
赤羽不会遇见任何危险。
虽然这样想,可赤羽,始终都没有出现。帝天一开始还坐怀不乱,到后头整颗心都开始发颤。
他终于在一处小小的角落里,发现了蜷缩着,没有羽毛的小鸟——是赤羽。
帝天的音色沙哑,饱含着戾气和怒意。“这是谁干的,我去杀了他,是谁,告诉我。”
赤羽不愿以鸟身示与人前,她勉强着维持人形,虚弱的像是一碰就碎的玻璃。“没有谁,我不想看见你。”
帝天的嘴唇紧紧的抿着,脸色铁青,从未有人敢对他这样说话。倘若说这话的人不是赤羽,或者说,不是如今这个一碰就碎的赤羽,他定是要发火的。“你到底怎么了。”
小小的重明鸟还是怕他,刚才那一句稍微重一点儿的话,已经是极限了。
那双往日里,明明亮亮的眼睛,时刻都装满了沉甸甸爱意的眼睛,如今彻底暗淡下去。兴许有恐惧,有麻木,唯独没有欢喜与喜欢。
赤羽,竟然怕他。
帝天将没有羽毛的赤羽抱到自己的巢穴,为她找来全天下最好的琼膏,甚至还屠了胜遇一族。可是死心眼的赤羽不肯回头,即便困在帝天身边,也在日日夜夜的为天下祈福。
结局是香消玉殒。
……
“帝天,这是赤羽姑姑舍命换来的天下,你要毁了它吗?”乔乔没有直接回答帝天,而是从另一个角度发问,毕竟她说不出来‘赤羽姑姑会原谅你’这样的违心话。
“我偏要毁了这天下,只要赤羽跳出来制止我,我就——”男人的语气里满是狠戾和暴虐,他的眼珠通红,含着泪珠。是啊,没有人比帝天知道,赤羽是魂飞魄散,绝不可能再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