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公未免过于苛责,行洲还年轻,已能坐稳当下,今年水患一事处理得宜,怎能说无功平平?”沈望给与师柏辛肯定的同时瞥了沈慕仪一眼,见她心不在焉,便为她的无礼而恼,沉声道,“陛下可有要补充的?”
原本沈慕仪头疼得不算厉害,可不知是沈望带来的压迫感太过强烈以至于她一直过于紧张,还是有其他原因,她只觉得那股刚才还只是星星点点的痛已连成了一片,在脑海中不断膨胀扩大,实在难受得很。
此刻乍听沈望叫自己,沈慕仪如梦初醒,下意识去看师柏辛,一时无措。
看出沈慕仪的异样,师柏辛出面道:“臣所为皆陛下之意,臣做得好,皆是陛下处事、用人有方。”
“行洲哥哥过谦,听说此次南方大修水利,还是行洲哥哥说动那一带最大的商会会长,为朝廷募集了大量的款项,否则事情也不会进展得如此顺利。”沈慕婉道。
“你倒是知道得仔细。”沈望笑道。
沈慕仪此时却娇羞起来,道:“行洲哥哥的事,所有人都看着呢,何止是我。”
素来趾高气昂的宁王忽然一改往日做派,在场都是见多了人情世故的,自然明白其中用意。
张娴佯斥道:“小时候的称呼还改不了,如今还行洲哥哥地叫,要让文公笑话了。”
“我与行洲哥哥也算是一块长大的,如今他做了丞相,我叫一声师相多生分。文公才不跟我计较呢,是不是,文公?”沈慕婉娇笑道。
文定安眼看着她们一唱一和,自是一目了然,对张娴想要结亲的想法并不十分排斥,毕竟师家世袭侯爵,又出了两朝丞相,与皇室中人成婚算得上门当户对,只是嫁娶之间还需周旋——她可不愿自己辛苦栽培出来的大胤最年轻的丞相就这样断送了前程,做个有名无实的王夫。
因此面对沈慕婉的示好,文定安只敷衍了事,转而去看身边的师柏辛,问道:“怎么了?”
师柏辛不做声,看着对面几乎面无血色的沈慕仪,豁然站起去她身边问道:“陛下?”
沈慕仪头疼得眼前开始发黑,忽然一个模糊的影子闪过,她听得是师柏辛的声音,下意识伸手去抓,恰是被一只手拖住,掌心贴来的温度让她顷刻间安了心,喃喃道:“难受。”
师柏辛命人立即宣太医,再扶起沈慕仪道:“陛下头疼症加重,臣随去照顾,请太上皇、太后见谅。”
这本该是宫女内侍做的事,师柏辛却抢先下手,在文定安看来有失身份也不合规矩,只是念在还有旁人在场,她未曾发作,脸色已然难看。
师柏辛在得到沈望应允后马上带沈慕仪去偏殿,一路上都让她靠着自己,心中焦急却不敢走得太快,不住安慰道:“阿瑾再忍一忍,太医来了就好。”
沈慕仪整个人被护在师柏辛怀里,又头疼得脑子快炸开似的,只在路上已开始低声抽泣,只是一行人动静大,才没让其他人听见。
待到了偏殿,师柏辛屏退所有人,抱着沈慕仪坐在床边,道:“阿瑾,我们到了。”
沈慕仪这会儿难受得没什么力气,其实听不太清师柏辛的话,只觉得周围安静了,也不用再一直动了,便一直往师柏辛怀里钻,好似只有这样才能缓解那股强烈的难受感。
她的哭声大了一些,传入师柏辛耳中,听得他心疼,只将她抱得更紧一些,怜爱道:“阿瑾不哭,表哥就在你身边,等会儿看了太医,吃了药,就好。”
沈慕仪只管在师柏辛胸口蹭,将发间的一根簪子蹭落,掉在师柏辛腿上,又落去地上。
他一手揽着沈慕仪的肩,俯身去捡脚边的簪子,样式很普通,可那坠子熟悉得很,是当初他送她的旋机锁挂坠。
她费尽心思给这小玩意儿寻的安身之处,便是她这一国之尊身上最高的地方。
手中算着簪子,耳中听着沈慕仪咿咿呀呀的含糊发音,师柏辛又心疼又欣慰,低头去看已将整张脸埋在自己胸口的沈慕仪,他不禁感慨道:“你只在不清醒的时候才这般‘勇敢’。”
两人独处了没一会儿,翠浓在外头道:“师相,太医到了。”
师柏辛这才让沈慕仪躺去床上,请太医进来诊治。
太医看过后要为沈慕仪施针,此时孙祥到来,说是沈望有请。
师柏辛委实放心不下沈慕仪,推辞道:“陛下情况还未缓和,本相分身乏术,劳烦孙公公代为转告太上皇。”
“奴婢本不该多嘴,但若非太后与太上皇未能说动太皇太后,这才请了文公……”孙祥吞吞吐吐道,“师相保重。”
孙祥一语道出了文定安来上京背后的另一层曲折,自然也将沈望力图促成这桩婚事的决心在师柏辛面前摆了个清楚明白。
师柏辛感谢孙祥提点,也对沈望的偏心颇是不耻,郑重道:“多谢孙公公,本相有数,等陛下情况稳定后,必前去请罪。”
师柏辛说的虽是这件事,但孙祥从他的眉眼里感受到了另一股不可撼动的坚定,前路看来坎坷,但他这旁观之人却因此多了几分信心,点头道:“奴婢这就回去复命。”
师柏辛送走孙祥,等太医施完针才进去看沈慕仪。
沈慕仪这会儿已清醒许多,只是脑袋上几处穴位还扎着银针,她不敢大动,只好躺着跟师柏辛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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