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是睡着了一般安静地坐着,身体随着马车前行轻轻晃动,好似永远都是这副泰然自若的模样。
可沈慕仪似乎感觉到那日,在提及意中人时,师柏辛眼底划过的一缕复杂情绪,他好像有话要说,却欲言又止,即便是此刻沉静,也仿佛跟平时不太一样。
沈慕仪好奇又关心,想要追问又觉得不妥当,只得将疑惑咽回肚子里。
一行人在傍晚到达目的地,因赶了一天的路,原本都打算早做休息,偏汤圆儿听见有客人说今日城南有灯会,即刻将这件事告知沈慕仪。
叶靖柔对这种事不怎么感兴趣,决定在客栈休息。
师柏辛虽未开口,可见沈慕仪有心前往,他自要随行。
待入了夜,几人前往灯会所在处,果真老远就望见一片灯火辉煌,一道璀璨游龙。
“今夜不当值。”师柏辛道。
“属下还是留下保护小姐和公子安全。”岳明道。
“我们就随便走走,不会有事的。”沈慕仪叮嘱汤圆儿道,“你最贪玩,仔细别走丢了。”
汤圆儿谄媚笑道:“有翠浓姐姐看着,奴婢可不敢走远。倒是小姐,真不要我们伺候?”
沈慕仪往身边的师柏辛处脑袋一歪,堪堪就要靠上他的肩,用意明显。
翠浓赶忙扯着汤圆儿往一边走,道:“这是小姐的恩典,你别不识抬举。”
汤圆儿这就跟着翠浓走,还不忘拉岳明一把,道:“咱仨一块儿有个照应。”
沈慕仪眼看着他们三个消失在人群中,回头一瞥,发现师柏辛嘴角不知何时噙了淡淡的笑意,她问道:“你笑什么?”
师柏辛不作答,悠然往前走去。
沈慕仪跟上,不依不饶道:“你快说,方才笑什么?”
“最贪玩的人指着别人说贪玩,你说好不好笑?”说着,师柏辛拉住沈慕仪往自己身边带,顺势跟她换了个位置,让她靠里走。
沈慕仪伸出青葱似的指头轻戳着师柏辛的肩,佯装生气道:“原来你最护着我,如今却拿我打趣,谁带坏你的?长恒还是岳明,还是你那藏得严实的意中人?”
师柏辛笑容更甚,眼见前头一盏花灯挂得低了,他揽过沈慕仪的肩,将她往旁边拉,另一只手护在她头顶,道:“看路。”
沈慕仪“怒气”未消,只管瞪着他。
灯火照着她娇俏的面容,灿艳的光就落在她眼眸里,格外动人。
握在沈慕仪肩头的手收拢了又微微松开,却始终舍不得彻底放了她,视线也难以从她身上挪开,纵然夜色迷人,也都比不得她半点姝色。
沈慕仪发现有玩闹的小孩儿跑过来,她即刻拉下师柏辛的手,和他一块儿往路边躲,不忘回敬他道:“究竟谁不看路?”
不等师柏辛作答,她又兴冲冲地一个人往前跑,左顾右盼,走马观花地看着周围的花灯。
师柏辛跟在沈慕仪后头,通明的灯火,喧嚷的人流,她穿梭期间,不时伸手去摆弄身边的花灯,像是瞧见了什么新奇玩意儿。
“虽比不得上京的灯会,但有人以一家财力举办这样的规模也是不容小觑。”沈慕仪定睛看着师柏辛,像是在等什么。
师柏辛气定神闲,做了个请的收拾,便与沈慕仪继续前行,娓娓道来:“我原本不知情,是听店小二说举办灯会的是个姓孔的富商,才猜测或许是相识之人。”
“你几时还跟地方上的商贾有交情?”沈慕仪似随口一问。
官商相通历来是朝中大忌,尤其还是师柏辛这样位高权重的当朝宰辅,更需小心翼翼,否则容易落人口实。
师柏辛知道沈慕仪并非在怀疑自己,但他们毕竟是君臣,在这件事上,他不能隐瞒,也不能儿戏,正色答道:“我与孔林孔会长最初在宜丽有过一面之缘,当时朝廷下拨的治灾物资还没全部送达,不少灾民未能及时得到赈济,孔会长发动当地商会筹集了物资先行发放,安抚住了灾民。”
“后来我在南方打点人脉,从口口相传中听说了不少关于孔会长的事,途经黎希时有缘再与他相见。彼时他不知我身份,我们只同席简单聊了聊。我看得出,他对兴修南方水利之事颇为上心。”师柏辛道,“长恒接管赈灾事项前,我就叮嘱他务必找机会试探孔会长。”
“结果呢?”沈慕仪问道。
“还没有结果。”
“没有结果?”
“先前你求贤未果,我又如何有底气去求财?”
沈慕仪失笑道:“这话怎么听来这么俗气?”
“真要在南方兴建水利,必然耗费巨大。太傅反对之下的顾虑情有可原,所以我也有别的打算。”师柏辛从容道,“路需一步一步走,眼见如今朱先生已被你收入麾下,我也该再尽绵力,跟孔会长打好关系,谋求其他出路。”
“太傅若是知道你走这‘旁门左道’,又该口诛笔伐了。”沈慕仪无奈道。
“为国之大计,利于后世,万死不辞。”师柏辛义正言辞,坚定无比。
沈慕仪自是信他所言,心中感念万分,道:“得师相如此,我之大福。”
“如今言之尚早,还得拿出切实可行的计划,我才好去找孔会长。”
沈慕仪点头道:“等回了上京,我就马上找朱先生办事。”
“话既说到此,我有事要与你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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