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玖听着他的话,沉默了一阵:“……只信自己手里的刀剑么?”
“如果非要再信奉什么的话。”江殷侧目看向她,“将来,或许还会有一个你吧。”
陆玖的脸倏尔晕出朵朵红晕,她立即拧眉呵斥道:“又胡说。”
“我是不是胡说,那就交给岁月去评判。”江殷牵着马,带着她逆着人流走,兴奋地说道,“我想到一个好去处,跟我走!”
没等陆玖回答,他便牵骏马,带着她往前走去。
看着牵马背对自己的少年身影,陆玖垂眸,眼底留存了些许不易察觉的温柔。
虽然这个少年莽撞气盛,做事总是冲动不计后果,有时候行为举止粗鲁得让她有些无可奈何。
但是与他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那么心安。
就像方才她与魏氏争执不下之时,他从天而降。
没人知道,他看着她目光坚定地伸出手,对着她言辞铮铮地说出那句“跟我走”的时候,她的心底一下子就被注满了勇气。
*
陆玖并不知道江殷究竟要带着她去哪儿,在穿越了半座凤鸣府之后,二人终于在一处码头边停下。
天色已经渐晚,夜幕笼罩。
今日乞巧节,凤鸣府明灯三千,河道两岸灯火彻夜不熄,斑驳的光影投在河面上,折射出波光潋滟。
有结伴同行的男女在河岸两边放出莲花灯盏,灯光点点。
宽阔的河道上不时穿过装饰辉煌的画舫,船舷上文人骚客展扇笑叹,画舫当中的歌姬引吭高歌,声如莺啭。
江殷叫黑骏停住,而后对着马上的陆玖伸手,扬眉示意道:“下来,我们到了。”
陆玖伸出手,他便紧紧握住,将她小心地从马背上带了下来。
她站定之后,江殷便转身冲着码头上的一个船夫招手:“船家!”
陆玖牵着黑骏的缰绳,转头便看见江殷冲着岸边的一个船夫过去。
她蹙眉看着,只见江殷与那船夫笑着说了几句什么,而后从怀里掏出了钱,船夫眉开眼笑,赶紧点了点头。
船夫点头之后,江殷便兴冲冲地回过头来,冲着陆玖挥了挥手:“玖玖,过来吧!”
陆玖牵着江殷的马,疑虑地朝着他的方向走过去。
“我们要乘舟?”陆玖看着那船夫站在一叶乌篷小舟前,将舟撑到了靠岸的地方。
江殷顺手自然地抓过了陆玖的手腕,回眸兴冲冲地说:“是。”
“那马呢?”陆玖还攥着手里的缰绳,怕江殷的马跑了。
江殷爽朗大笑起来,摆手道:“你不用担心风驰,它很有灵性,只听我的,它只要听见我的哨音,就会从河岸上跟随上来。”
“马在城里乱跑会不会伤到人?”陆玖听了并不放心,江殷的这匹马是一匹烈性马,一蹄下去是能踩伤人的。
没想到江殷听了她的话却是大笑起来。
“谁说我们要往京城里走了?”江殷挑眉看着她。
“难道我们要出城?”陆玖拧眉更觉不可思议。
江殷欣慰点头:“聪明。”
“可是……”陆玖有些犹豫,总觉得天色晚了以后出城还是不安全。
江殷却等不及她的可是说完,不容抗拒地抓住了她的手,笑着道:“别怕,有我在!”
说着,带着她径直往乌篷小舟上走去。
“慢点。”
船夫在前稳着船,江殷则一手托着她,将她小心翼翼地护上了小舟。
陆玖提裙踏上乌篷小舟,转头看了一眼江殷,他也跟着她跨了上来,手里还提着一盏明灯。
乌篷船确很小,宽度只够并排坐下四个人。
江殷上船动作很大,一时小舟晃荡起来,叫陆玖赶紧伸手抓住了船舷。
岸上的船夫将一根细长的船篙递给水面上的江殷,笑道:“小郎君自便。”
“多谢。”江殷放下灯笼,接过船篙,对着船夫一笑。
陆玖突然才意识道:“不用人给我们撑船?”
“不用,一切有我在。”江殷高挑的身形立在船舷上,听见她的问话于是回过头来,少年郎一笑,风姿迢迢。
他骨节分明手指纤长的手握着船篙,将它插.进河水当中,蜻蜓点水地一碰,他们二人身乘的乌篷小舟便如同一片柳叶,顺着潋滟的江水朝水门的方向飘远。
陆玖原本还有些不放心,不知江殷究竟会不会撑船,但见他动作熟稔,于是渐渐安心了下来。
船篙划过江水,水声弥漫在耳边,陆玖掌灯坐在船篷下,举目眺望京师夜色,而江殷立在船舷上,撑篙行舟。
乌篷舟顺着水门往外流去,不时还能看到从水门外进入凤鸣府的船只,船上都点着灯火,亮子油松将船身附近的水面照耀如同白昼。
陆玖听着静静的流水声,不知不觉间便同江殷出了水门,来到城外的河道上。
江殷一边撑船,一边对着左手江岸上吹了一声在宣平侯府门前吹过的哨音。
那哨音刚落下,就听见岸上一声骏马嘶鸣。
陆玖循声望去,就见到与船只平行的江岸上,风驰腾蹄踏着重重尘沙,身姿矫健飞跃一道栅栏,追随他们行舟的方向而来。
它的鬃毛很长,跑动时被风吹扬起来,像是美人被吹散的长发。
它快似一道黑色的闪电,呼啸着追上的他们的乌篷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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