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少女听到他的回应后微微低了头,长而密的眼睫低垂着, 似如蝶翼般不安地颤动了几下。
有什么不敢和自己说的?是自己不在的时候, 有人欺负她了?
季凌实在不想回想起那个他刚回来就听到的传言。只是先前他在的时候,那些玄云宗弟子尚且不敢明目张胆地乱说。他这次有些时日不在宗门内,那个刚入门的小子又没什么用,是不是又有人跑到她面前去数落她什么了?
季凌想到最开始他送生肌露的时候,还有外门弟子欺负过她。不过自从他那一回出现过之后,倒是没听说过后来有什么了。
思及此,季凌眼眸一深, 沉声道:“别怕,你只管说,我会为你做主。”
“我只是觉得……季师兄不一定会信我。”叶霜闻言摇了摇头,抬眸看向前方的黑衣剑客:“但我说得都是真的。”
季凌皱了眉,以往叶霜一直是有话直说,此时却不知为何这般犹豫不决。于是他开口道:“不必这般踌躇,我会信你。”
叶霜抿了下唇,直视季凌:“季师兄,若我说,‘四十年后,目前应该是不到四十年了,万灵界就会界位崩塌’。你可敢信?”
“不可能。”
季凌二话不说就给予了否定,他看着叶霜,蹙了眉:“是谁与你说这种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
叶霜抬眼看向季凌:“是云夕与我说的。她和我说了这件事后,自行离开了玄云宗。她说,她不想在这里埋没四十年,想趁后面的时日里,去九州四处游历。”
“云夕?”季凌沉思了一会,“我记得在梨曲城,她在弟子名册上登记的是失踪。”
当时他在名册上看见这个名字时,还顿了一下,后来见叶霜没有表露出什么,就也没有故意提起这件事。
毕竟他记得之前这个叫云夕的弟子似乎与她关系挺好的。此时听来,原来是有与她道过别。
“是,当时云夕最后与我说的是‘不能说是从何得知’。可云夕一直在玄云宗内,连下山的任务都不曾接过。细想之下,却是极有可能与那同在玄云宗外门的伏礼有关。”
叶霜此时说的皆为实话,但她隐去了自己重生的那一段。
若要道出重生一事,那必然会让季师兄知道前一世的最后,是他一剑杀了自己。
叶霜看着对面这双专注望着自己的黑眸,微微垂了眸。
还是……不说此事为好。
“你的意思是,四十年后万灵界界位崩塌一事,是那伏礼告知云夕的?伏礼又是万灵界中至今为止从未见过的天魇,若是结合近期九州频出的魇灾……”季凌很快想到了其中因果关系,神色一肃。
他沉思了片刻,抬眸望向叶霜:“我会与师父说起这件事。但师父与门内长老还在为伏礼一事焦头烂额,怕是一时没有闲暇来理会这一句捕风捉影的话。”
叶霜闻言愣了下:“你已与掌门说了伏礼一事?”但她近几日并未在门内公告处有见到任何关于魇的告示。
这般重要之事,玄云宗竟然不打算广而告之吗?
季凌抿了下唇:“目前内门各峰大弟子,九州各地的驻守弟子和长老已知晓此事。还未对门下其他内门弟子和外门弟子告知。”
“为何?”叶霜觉得有些奇怪。
“因为,无解。”季凌沉了声,道出了这一句内门近半月来的结果。
在这半月内,内门各峰的长老想了无数个法子,均未能解决“出现了无法通过气息辨别的天魇”一事。甚至那个伏礼居然连护宗大阵都可骗过,在玄云宗呆了数年。若往细处想,简直是草木皆兵。
除了一个伏礼,玄云宗可还有其他天魇?他们为何要进玄云宗?伏礼又在玄云宗内做了什么?
这些疑问,由于门下弟子对伏礼毫无印象,一个都找不出结果。一日寻不到能够分辨这种天魇的法子,就一日不可能向所有弟子告知此事。
若贸然公告,必会引起恐慌。眼下玄云宗内门青黄不接,能单独带领弟子出去的内门弟子太少。若这个消息一出,谁还敢外出任务?
若带队的唯一内门弟子中了招,出去的所有人会全军覆没。
叶霜怔了一下,很快也想到了其中缘由。她沉默了良久,还是开口道:
“但不说,届时若有弟子遇见了,岂不是会不明不白地死于同门之手?”
季凌站起身,微微侧过头,并未看对面的少女。
洞府内石壁上镶嵌的数颗夜明珠分散在几处,各自散发出柔和的光,驱散了洞内的黑暗。但依旧有些许角落不在光照范围内,沉寂于夜色之中。
季凌默默地看了一会,沉声开口道:
“叶霜,有一些事,是不能让所有人知道的。”
“这万灵界,取自万物有灵之名。那位上仙寄予此处万般期盼,可如今其下的千疮百孔,也只被这万灵界中万分之一,或者是十万分之一的人所看见。”
“凡尘世间,芸芸众生。他们从襁褓到白头,终其一生,祥和安宁。大部分的人都不曾遇见过魇。”
“可万灵界修者,无论是人修亦或者是魔族、妖族、鬼族。我们与魇为敌,日夜血战,却是已有一万年之久了。”
季凌回首,望向后边怔怔看着自己的叶霜,忽地伸出手摸了摸少女柔软的发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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