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霜旋不属于这里,寻盏忍不住去揣测她在看到这一切时的感受,本来让她上来就是为了试探,现在心底有种叫自卑的东西却发了芽,他闭了闭眼,尽力去忽视这种失控的感觉。
他从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其他人或物在生存的压力面前都不值一提,作为一个独来独往惯了的人,平淡乏味的生活骤然被打破,难免会扰乱心神。
平复了一下心情,将玻璃水杯放到沙发面前的桌子上,寻盏贴心地提醒说:“姐姐小心烫,慢点喝。”
头顶的光线冷白,因为背光的缘故,房子里很阴冷,面前冒着蒸汽的开水是唯一的热源,戎霜旋看着戎旌刚发过来的信息,沉浸在思考中,“明天要回一趟荣家,我从小被寄养在那,你跟我一起去吧。”
“寄养?”寻盏敏锐地抓住关键词,他显然没想到出身豪门的戎霜旋,会和这个词扯上关系。
“对,”她重重地点头,开玩笑般地说:“这次是荣华的荣。”
第7章 杀人犯
不过是随意组了个词,偏偏就那么巧,脑海中浮现出一张脸,原主的姑姑也叫荣华,原主能从一个性子活泼备受宠爱的小姑娘变成孤僻叛逆的少女,和这个人脱不了干系。
戎霜旋继承了原主一些杂乱的回忆,想到这她心里“咯噔”一下,胸口发闷。
没和寻盏详细解释其中的缘由,而是说:“明天我哥也在,你作为路平柏和周惜芹血缘上的亲儿子,是时候去露露脸。”
“可是我明天上午要去做家教。”
“没事,我们下午过去,刚好错开。”
陪着寻盏收拾完,下楼前戎霜旋看到他手提袋里装着的看起来很新的棉服,忍不住好奇地问:“你怎么不穿?”
她以为他是因为手头紧张没有保暖衣物,但仔细一想寻盏现在做家教零零散散有些收入,经济不宽裕,却也不至于买不起一件棉服,那他为什么要刻意挨冻?
“习惯了,打架的时候会不方便。”
寻盏语气淡淡,他不是冷血动物,怎么可能轻易适应寒冷的天气,但没办法,不光因为穿得太多施展不开拳脚,更因为在这过程中衣服很容易划破,他也就冬天晚上睡不着时会拿出来穿。
打架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以前经常因为穿得少着凉发烧,这么多年过去,冷着冷着也习惯了。
两人一起下楼往巷口走,戎霜旋跟在他身后,想到他说的话,心头涩然。
看过的古言小说里女主问男主为什么老穿深色的衣服,男主回答说因为不容易被看出有没有受伤,既不会在敌人面前露怯,也不会让身边的人担心,这样的桥段看多了,戎霜旋只觉得过于刻意,可当类似的情节发生在寻盏身上时,她有些笑不出来。
她已经不是一个置身事外的看客,身处在这个无比真实的环境中,面前这个少年的一举一动都是那么鲜活,破落冷清的房屋、朴素的穿着……一切都揭示着他此刻的困窘。
围墙将天空分割开来,17岁的寻盏被困在这一方天地里,如果她没有出现,他现在带着一身伤,一个人苦苦挣扎,路因、路平柏和周惜芹……都是那双将他推入深渊的手。
可是她来了,在寻盏看不到的地方,戎霜旋如释重负地呼了口气。
*
考虑到明天要去荣家,从巷子里出来以后戎霜旋没急着回家,而是带寻盏去了商场,打算给他买一套新衣服。
思来想去进了一家运动品牌店,既不会显得过于随意,也不会让寻盏有太重的心理负担。
戎霜旋帮他挑了一套深灰色的运动装,显得人身量修长、比例完美,她想了一下和寻盏那件棉服的搭配,应当会很有青春感,一边帮他整理衣服,一边说:“就当是你帮我做饭的报酬,如果你觉得过意不去想还我的话也可以,以后工作了再说,我是要收利息的,你自己好好记着。”
“好,谢谢。”
从相遇到现在,这两个字就经常出现在他们的对话中,可除此之外,寻盏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灯灯跟姐姐客气什么啊?”
她仰头和他对视,眼里盛满笑意,明明自己也是个小姑娘,却一副哄小孩的语气。
叠字的称呼在公众场合被小声地叫出来,寻盏眼神闪躲,偏过头咳了两声,到底也没说什么。
购物能让人心情变好,戎霜旋将寻盏当作洋娃娃来打扮,就像在玩换装游戏一样,怎么看怎么满意,只可惜这样的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太久,刚出商场,寻盏就被迎面而来的人狠狠推了一把。
保镖跟在身后保持着一定距离,一时间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对方是一个中年妇人和一个年轻男人,他们望着寻盏的目光充满怨毒,明显是恨透了他。
“世界还真是小,这次搬家的位置不错,我们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不过又有什么用?这不是就碰到了吗?”
“恶人自有天收,以为你爸死了一切就结束了?哪有那么好的事,父债子偿,我爸的命该由你来还。”
中年妇人的身体看起来很不好,面色蜡黄,胶原蛋白的流失导致颧骨更加明显,头尖额窄,一脸苦相,她被男人搀扶着,语气激动:“寻诣都死了,你还活在这世上干什么,你就该去陪他!”
保镖形成保护的姿势,和来人隔离开来,戎霜旋也走上前将寻盏护在身后,短短几句话她就明白了对方的身份,寻盏的父亲因为杀人而坐牢,没几年就在狱中去世,眼前这两位正是受害人家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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