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乐意。”
谁也没想过,向来理智冷静的裴玉会说出,这样的糊涂话。
说完他也并不打算解释什么,起身就要走。
“混账东西!你还记得自己身上流着谁的血吗?”
他缓慢的转过身,浅浅笑着,“我当然知道了,除了裴家,我身上还留着你讨厌的何家的血。”
身后传来杯碗碎裂的声音。
在何皎皎面前,他没有辩解的借口。
他的确就是一个心狠恶毒的、无视生命的人。
他讨厌他的父亲,并不是因为他多残忍恶毒,而是因为他的愚蠢。
杀死她的母亲并非她苦苦央求,而是他觉得她那副丑陋的样子实在恶心。
他父亲向他说出培养那个叫何皎皎的成为鬼王的计划的时候,他是欣然接受的;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他的生活过于无趣。
并且,没有人能拒绝鬼王的能力和永生的诱惑。
让人以那种方式杀死那个年轻的孩子的时候,他是没有丝毫不忍的情绪的,他那个冷漠残暴的灵魂让他生不出不忍的情绪。
他可以带着笑杀死他的同门,然后诓骗那个孩子吞噬掉,然后平静的说那些是四处作恶的厉鬼。
世人都是要死的,短短几十年罢了,即便他不杀他也迟早得死。
他做事全凭心情,不问是非与否。
他善于隐匿真实想法,在不谙世事的何皎皎面前,越加容易。
但有时候他也会厌烦,难免会对那个孩子露出些不耐烦。
可对方却认为,他在他那个没用的父亲那里受了委屈。
“裴玉,别不开心了,我今天学会了两个法术呢!昨天你教我的阵法我也学的差不多了!”
“裴玉!我学会了做绿豆糕了!我聪明吧!我请你吃绿豆糕,别难过了。”
“有的时候我也会难过,但是你陪在我身边就好很多了,所以裴玉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她向她表白的时候,他是怎么想的呢?
愚蠢可笑、痴心妄想。
他是这么想的,甚至连厌烦的情绪都差点没藏住。
可就是他这样一个人,居然也会为了一个聒噪蠢笨的鬼魂,义无反顾的丢掉半条命。
他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害怕多年计划落败,还是在害怕那孩子消散。
“裴玉,你总是看不清楚自己。”
消失多日的裴宜欢出现在他的院子里,她的状态看起来非常糟糕,但这不是他该关心的。
“裴玉,喜欢一个人不应该是这样的。”裴宜欢用陌生的目光看着他,眼中再无往日的喜爱,只剩畏惧和难以置信,“不过,你的喜欢还真是可怕。”
“你到底要说什么?”裴玉放下笔,抬眸看向她。
裴宜欢咬了咬唇,终于还是鼓起勇气说出了口:“放手吧,裴玉,别让让她越来越憎恨你,她已经够可怜的了。”
“我相信这也不是你想看到的吧?”
“那又怎样?”他笃定的说:“我可以等,十年,一百年,一千年,我们有无尽的时间。”
裴宜欢却摇头否认,反问着他:“你觉得你对她做的那些,是时间能消磨的了的吗?”
“滚出去!”裴玉指着她,目光锐利的说:“不想死,就给我滚出去!”
所有人都在告诉他,他和何皎皎之间并无可能。
但是,那个孩子明明曾满怀爱意,捧了一颗心给他。
那个孩子明明极听他的话的,处处为他着想,生怕他因她而受到任何指摘。
怎么一转眼,就全变了样。
他只是考虑的时间长了些。
不该让她下山的,不该纵容她接触他。
第52章 笼中鸟 砧上肉 但你不同,我心仪于你……
近几年来, 她和裴宜欢几乎没什么交集,映像还停留在“那个喜欢裴玉的姑娘”上。
如今她和裴玉彻底决裂,比仇人还眼红几分。
于情于理, 她都不该出现在她的小院里。
但这已经是第五日了, 她常常在她身边一坐就是一两个小时;有时候呆呆的看着天空,有时陪着她吃东西, 有时候一言不发的掉起眼泪。
也不知道是看她可怜, 还是看自己可怜。
她是没打算搭理她的,可是她总在身边掉眼泪也不是个办法,她向来是见不得女孩子掉眼泪的。
于是耐着性子问:“你哭什么?”
她是做好了倾听的打算的,可对方看了她一眼,似乎没想到她会主动搭话,有些受宠若惊,但又困在悲伤情绪里拔不出来,“没事的……。”
裴宜欢想, 自己是没有什么资格在她面前抱怨的, 命运虽待自己不公,但待何皎皎又岂止是不公二字?
她拼命的想要忍住眼泪,可却只能适得其反的掉的欢快。
“那你哭什么?别哭了,不就是喜欢错个人。”何皎皎揪着张纸给她抹眼泪, 虽然表情嫌弃,但动作却是轻缓的。
或许是何皎皎的关怀更容易让她感同身受, 眼泪就像开了闸的水,根本止不住。
“……对不起, ……我忍不住……对不起。”裴宜欢咬着牙道歉,羞愧难当的极。
何皎皎是理解的,虽然还是很嫌弃, 但她青春年少时,也曾像她这样过。
那时只是恋人偶尔露出的疲惫和分神就够她患得患失,暗自抹泪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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