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着她的手重重落在桌上,那“砰”的一声,像是击在她的心里。
漫天的细雨绵绵落下,裴玉定定看着她,用极其冷漠的口吻告诉她:“裴令,无用的人才会拿深情做借口。”
裴令微微侧目,看见了躲在廊上旁听了小半天的裴宜欢,笑着说:“裴玉,你什么都好,就是理智的过头了。”
她看着裴宜欢咬了咬牙,打着伞跑到了裴玉身边,然后踮着脚努力给他挡雨,可裴玉却没有分半点目光给她。
“你站在我的角度,当然是处处觉得我委屈可怜了。”裴令摸了摸发上的槐木簪子,那样通情达理的说:“可事实上我只是痛了几月,林玄直却要用八年,甚至一辈子来偿还。”
“你总说他不聪明,可要是我被害成那样,他还能在那理智的算计,这样的喜爱不是更叫人怀疑恐惧吗?
“他是没有及时救下我,可是他又没有预知的能力,我不能那样苛刻的要求他,要求他时时刻刻都守在我身边。
“他已经选择被弃了整个玄门,为了和我在一起;他这样做就注定要被活人唾弃,他已经做得够好了。
“裴玉,你说我又付出了什么呢?”
“按说这不过是一场年少的青涩爱恋,经不起什么考验的;之所以还能和他走到一起,是因为他从没有放弃过,是因为他对我百般退让纵容,是因为他不计一切的要站在我旁边。
“我是个死人,却也能感受到他的温度。
“裴玉,如果你真的喜欢一个人,就不会希望他在你面前活的那样卑微。”
裴玉推开了伞,快步走到她面前,一边捡走她发上的梨花,一边忍耐着问她:“裴令,你想过没有,如果他……”
“如果他是骗我的,我也不会后悔。”
她的脸上挂着雨水,像是落下的泪一样;她的眼睛坚定明亮一如昨日,不过,这双为他亮了八年的眼睛如今不再为他。
裴玉看了她会儿,然后恢复了往日的从容优雅,声音带着轻轻的笑,“好,你想明白了就行。”
*
裴家作为玄门,最不缺的就是法坛,三人很快找了个隐蔽且合适的场地。
裴玉负责布阵施咒,裴宜欢负责望风看守。
裴令躺在法坛中央,身上逐渐亮起颜色符咒不一的法阵图案,那法阵重重叠叠,看不清原本的面貌。
突然,当中一个不起眼的法阵碎裂四散,像是夏夜的萤火虫,笼罩着整个法坛。
那些被尘封的记忆如潮汐般涌来,清晰的恍如昨日发生。
他们认识的很早,在他还没成为林玄直之前,和何晓山胡诌的那些完全不一样。
那天是个堆满云朵的阴天,他突然开口叫住她,看着冷冰冰的人却紧张的捏着书本。
他说,那个向她表白的男生在私底下是个十恶不赦的恶霸。
起初她只是把他当做一个好看的朋友,但随着时日的推进,她的心思发生了改变。
但要强的性子却总让她干出相反的事。
因为在意,她会无时不刻不声张主权,会把某个女生递给他的情书撕的稀巴烂,会凶巴巴的呲牙撵走那些对他示好的姑娘,会把他所有的东西上贴上自己独有的标签。
他从不生气,他总是纵容着,所以她更加有恃无恐,所以她才会成为别人眼里不讲理的刁蛮大小姐。
谁能不喜欢林晏直呢
他会给她剥橘子、削苹果、会答应她所有的要求。
她书桌的那个玻璃盒里,装着一年四季的水果。
他总是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边,只要她一回头,就能看得见。
可林晏直是个蠢蛋,或许说他是个一点自信心都没有的蠢蛋。
明明有那么多女孩喜欢他,他却像是没有看到,不敢相信她会喜欢他。
她又是个不想低头的性子,就只能每天在他面前叨叨她那些追求者那个那个好,还恶劣的让他帮忙选个。
其实说他们好看都是假的,她根本记不得那些人长什么样子。
她只记得,林晏直和她表白的那天,学校里的栀子花树开了。
他向她走过来的时候,卷带着浓郁的花香。
她痴痴的看着,心想,林晏直吃醋的样子,真好看啊。
后来他那个只会打生活费的父亲冒了出来,说是带他回玄门,态度非常强硬。
不管怎么样,都欠着对方养育之恩,林晏直只能同意。
但当时的她并不知道,为了不让他担心,他借口考上了隔壁市的大学,让她先安心读书。
可热恋中的她怎么会乖乖听话,就算每周奔波两地,她也丝毫不觉得累。
但林晏直觉得她累。
终于,在第二年的秋天,他们吵了一架。
她答应了他,不再奔波两地,等寒暑假再说。
那天她磨磨蹭蹭到很晚,林晏直是要亲自送她回去的;但他接了个电话,然后就改口说找个酒店先让她住一晚,明早再送。
现在想来应该是林家那边绊住了他,但当时她自信十足的拍着胸脯说自己可以,再三保证不会有事。
就像是很多烂俗电视里一样,一旦立下这种flag,就必定会出事。
那辆出租车拉着她走上了另外一条路。
她按了静音,拨通了报警电话,刚说两句话就被打落了手机,对方接着扬手给了她几巴掌,然后堵住了她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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