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里,天天能见面,能听到兄长教训的时候,她只嫌兄长对她不够关心,只会说教;如今她孤身走了二千余里,在这汉中重见兄长,心中却只余一片依恋之心,再也想不到其他。
她唤了声“兄长”,桓凌迈上前一步,深深的着她,却是恭敬地称她“王妃”,请她上车回城。
仪卫打起全副王妃仪仗,引导车队缓缓向汉中府城去,桓凌虽然称呼有些生疏,却始终御马陪在王妃车旁,给她解惑答疑。
因九月初天气尚热,车子并未关严窗子,只用半透明的鲛纱作帘,隔着窗帘仍可看见外头的景致。
她在京中看过许多书信和记录汉中情势的翰林文章,心中早堆叠起了一座不逊于京师的繁华大府印象。然而在踏上汉中府地界后,旧日所能想象出的景象都被眼中所见颠覆,大大小小的街巷都整齐平坦如秦直道;道旁民居皆是粉墙青瓦、一样的高低规模,唯有各色店铺外悬着制式相近招牌。
越往城中心,越见人物繁华,只是房舍不像外头那么整齐划一。街道两旁摆摊的小贩也渐多,也有撂地卖艺的艺人,歌吹声随风透入车内,隔着窗纱虽看不大清楚面貌,却也看得出其姿态婉转可爱。
可令人惊讶的是,这街上似乎什么都与京里相似,唯独这一路上也没见有乞讨的人。街上似乎人人都收拾得利落整齐,也不知是为了迎接她提前净街,还是汉中已富庶到没有乞儿的地步了。
她想问桓凌,但在想到这个问题时,脑中便悄然浮起一个答案,沉甸甸地压在舌尖。虽未经验证,她心底却已经认定,只要她问桓凌,所得的必然会是这个答案。
她抿了抿唇,将这问题压回心底。然而也不只她注意到了这点,随行来的宫人、内侍也觉着这街上太过干净,百姓的衣着也过于整洁,就连京里也没有这样的街道。众人不免想起隋炀帝为在外国使节面前炫耀国家富庶,禁止乞儿上街乞讨的故事,忍不住悄悄地询问褚长史带来的从人。
他们周王殿下或是传说中两位皇子的才具都比不上的宋大人,总不会做出那等暴君才有的荒唐行径吧?
然而这问题只一出口,听的人便直接甩出了“宋时”二字。
那人不掩得意地答道:“还不是咱们汉中府宋大人管得好。老公在京里,也听说了咱们汉中的经济园吧?自打那经济园建起来,府里有了银子,宋大人便着实投了不少钱办养济院、惠民所,将那些有残有病的乞儿都送进去医治、安养。甄别出没病的、能干活的,也都送往经济园做工,教他们一计之长傍身。”
近几年九边受兵乱灾荒之地,乃至山东、河北、山西等地都有逃荒来汉中的,都叫宋大人安置了,何况府城里这几个乞儿?
从乞儿当中还清查出了本地或外地逃来的凶犯、盗贼,又有被人拐来的幼儿——由此又抓了几伙儿拐子,也救出许多被卖的fu人和孩子。若有记得家的,就叫人解送犯人回原籍时捎回去;不记得家在何处的,晚间便暂时在惠民所存身,白天则安排到各处工坊做事,或到汉中学院读书。
如此清整了几回,如今汉中府真可算得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了。
内侍原是想打听些周王的德业,好回去报与王妃,哄她欢喜。结果打听得满耳都是宋知府的好处,这便不合与王妃说了,只在车外讨好地说:“听说这汉中正是咱们周王殿下仁德,治下官员勤力,才有这般太平安康之景。”
桓王妃在京里独自过了两年,早不是家人宠爱下清高不问世事的脾气,听着车外宫人回话,便猜到了他们委曲之言背后的真意。
这只怕不光是周王仁德,更是宋时治下有方的成果——
她少年时一心认定“不务正业”、“自甘下流”,与商贾工匠为伍,不知用心读书的宋时。
她以为建工坊有失身份,如今圣上却命两位亲王主持以工业为务的经济园,部堂高官都要亲到汉中学他的经济术;她以为代理地方庶务是浊流之举,自己却也被眼前的富庶太平折服;她以为几年不中秀才第便是荒费学业,但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