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又觉得这些金银之物太过俗气,拿来竟是亵渎了她,便从匣中取来几本书,温存小意地说:“我听说舅兄在福建为官时办了两场讲学大会,会上名家云集,堪称东南盛事,特地叫人寻了这两本讲学会的语录集来,元娘闲暇时看看,也可稍减思亲之情。”
他将书送到王妃面前,却见她神色僵硬,仿佛不愿意接过那本书似的,不由低头看了一眼——正看见书封左上角书签上印的“宋时”二字。
他仿佛明白了王妃的顾虑,微微一笑:“元娘不必多虑,你与宋家订亲的始末母妃与我都知道,不会有什么误会。那宋时为了跟父亲到福建任官,不能与你成亲,是他没有福气,也是孤的幸事。”
他将书塞进桓元娘怀中,眉梢眼角都流动着单纯的欢喜得意:“亏得有他这桩婚约在先,元娘才能等到今日嫁我。以后若有机会见他入京,孤倒要好生谢谢他呢。”
周王虽一时见不着那位替他与王妃搭了雀桥的宋前未婚夫,倒是见着了舅兄——两家结亲之后,桓凌作为王妃的兄长自然要拜见周王。
他当年在都察院待了没多久就出了京,一向不曾见过周王,大婚那日初见,对周王的印象却比他妹妹好的多。
臣子对君上的要求自然没有少女对夫婿的要求高,只要他不贪财好色,爱读书、肯纳谏,便是绝好的天子了。似汉武那样的英察之主反而不如温和宽厚的昭烈帝更能满足大臣和书生的向往。
桓凌是个文人,对天子的要求自然也偏向于宽仁,而周王温文尔雅、彬彬有礼,又占着一个“长”字,的确是再合适不过的储君人选。
而周王对他这个舅兄的感觉也极佳。
这位舅兄生得极好,五官俊秀而深邃,身材挺秀如松,叫人看着便舒心。而且他年纪尚轻,眼神明亮而凌厉,虽然垂着头的样子和寻常官员一般内敛,沉默间却给人一种可以安然依靠的感觉。
这是他王妃的兄长,往后也是会和外祖父一般支持他的家人。
周王前日刚用两本福建讲学大会语录哄过王妃,如今见了舅兄,恰好也拿那本语录做个话题:“本王在宫中无事,常常看书,也曾过福建讲学大会的语录,其中有许多兄长为人点评理学之语,看着比内书房先生教的更觉易读易懂。兄长无事时,可愿意常来为本王讲书?”
桓凌稳重地答道:“王爷身居宫内,臣岂能时常进宫拜见?其实臣所讲也不比旁人强什么,只是那场大会上学子各有新论,臣依着他们的理学做点评,才显出几分新意。”
他倒诚恳地劝周王,学问不一定要求新,更要紧的是合用。内书房是太祖所设,教授的皆是经千百年锤炼,大浪淘沙留下来的精义。与其看宫外才子争奇斗艳的文章和理学,不如持静修心,将陛下让他学的东西学到极致。
周王懵懂地听着,觉得他讲几句做学问的话里都含着些更深远的意味,倒是真心地赞了他几句。
而这话辗转传到天子耳中,新泰帝倒轻叹一声:“桓家这少年倒懂事……外头虽有些浮华妖言惑人,可他也该知道,朕给他的东西他才能要,朕不给的……他就只能给朕等着。”
殿中人人噤声肃立,这话出口便融入了僵冷无声的空气中,就如从未说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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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王大婚之后,朝廷难得地安静了些日子。
六科十三道言官、翰林院与郎署诸官这几年jiāo章上奏,请陛下允许周王成亲,如今终于成功,众人也要先放松一阵,再图下一次进谏——周王身居庶长,又已经成亲,自然就该备位储君了。
众人都有这般心思,马尚书与桓侍郎府上自然人流如织,都借着恭贺周王娶妃之名,与未来的皇储与太子妃家搭上关系。
马家门庭若市,来者不拒,桓家却显得冷清了许多。桓王妃的祖父已经入阁,自不会轻易接见下面的官员,而王妃的亲兄长也是孤僻冷淡的xing子,镇日只在都察院值班,早出晚归,不肯与人jiāo际。
如此对比起来,王妃桓家的风评倒好过了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