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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之为枝枝 第58节
    宫里人叹气,一叹太子定力十足,二叹太子妃实在无用,只新婚一夜后便失了宠,更是纷纷可怜起魏枝枝来。
    很快这消息不胫而走,传入各地贵女耳中,叫她们在太子大婚的一阵失落中回了神,纷纷振作,盯紧了不日便要举行的狩猎会。
    于是终于到了狩猎会那天,原定好座位的女眷区,竟是坐满了位,叫宫人在一旁匆匆加起了矮桌矮凳。许多临时被官员带来参会的女眷实在没位,便商量着三两人挨在一块,或者干脆干站着。
    如此这般,便也容易私下交流碎语。
    “这狩猎会都快开始了,太子殿下也没往这边瞧来。看来太子真的对太子妃不太上心。”
    “那当然了,不是皇上赐的婚吗?我听爹爹说皇上大抵看着魏相受难,强行拉太子救场罢。”
    “那太子殿下也太可怜了,若是他心有所属,太子妃岂不是强拆鸳鸯。”
    “你不知道吗?听说太子先前有意坯府的姑娘,倒是记不清是四姑娘还是五姑娘了。”
    一众贵女的窃窃私语,断续传入前座坯碧莲的耳朵,令她不时暗暗勾唇。她作为庶女本不应有今日这样的座次,便是得了坯相的应允,她才被安排在了她姐姐的座位旁边。
    她看向高座的魏枝枝,见她不时瞥向另外一区,便于心中暗嗤一记。她又朝着周围扫视一圈,心中有了主意,凑近身旁的坯婉婉,高声对着她说道:
    “魏姐姐越看越是水灵灵,这般容貌想来若是生出个皇太孙,该是俊美无比罢。”
    坯婉婉没在意后头的碎语,倒是觉得坯碧莲今日说话好听,便应了声:“无论生个皇太孙,还是皇女孙,都该是水灵极的,像太子妃美,像太子也美。”
    坯婉婉说话间朝着座上人看去,一脸喜滋滋,却不知她替坯碧莲间接传话到了一旁两个官妇耳中。
    不曾想那两个官妇的丈夫正是武官出身,便是跟着卢将军一党看魏明不顺眼。
    她们二人相顾一笑,其中一人便高声发话:“明年是个大丰之年,又值双数,宜添子添福,这不,今年太子便立了妃,实乃机缘,太子妃定能赶在明年冬日给我们添喜呢。”
    另一人却皱起眉头,暗暗推了推第一个发话的官妇:“别说啦,你没听宫中说的,太子……”
    说着,还故意凑近那第一个发话的官妇耳边低语了几句。
    她们二人这般故弄玄虚,早已让其他好事的官妇面面相觑,私下骚动起来,碎语连连。
    有些官家的未出阁的闺秀更是红着脸捂着耳朵。
    座上的皇后见状已是暗暗坐不住,她对着身边的魏枝枝轻咳出声。
    第69章 跟着她眼瞎
    她小心翼翼地凑近魏枝枝, 轻声道:“太子妃不必在意这些,自是好好侍奉太子即可。不过他们说的明年这一茬倒是也有道理,这太子既然不肯要孙嬷嬷去重华殿, 太子妃便得靠自己,往后再稍稍努力些。”
    魏枝枝闻言愣了一下。她是有听到座下传来的声音, 不过方才她的注意力都被坐在另一区赵之御时而带起的笑声给不知觉勾了去, 便对座下说了什么听得不是很真切,只知什么添子添福。
    但看到她们时不时地朝自己这头看一看, 又瞥一瞥赵之御的方向,夹杂着晦暗不明的眼神与若有似无的笑意, 她大抵也能窥得一斑。
    如今联系皇后口中所说, 她想无非又是催皇太孙之类的事, 甚至皇后这次表面安慰,实则带着【你看,并不只是本宫催, 是众人都盯着你的肚子】的意思。
    魏枝枝内心叫苦不迭。自那次浴堂自己差点便把皇太孙给交代了而后又急急悬崖勒马的事之后, 赵之御确实都没再在重华殿出现过。
    他大抵也是受了些影响, 便是曾应下的教她骑马练箭的事, 他也以公务繁忙为由, 差了原福来手把手教她。
    本是她想都不曾想过努力的皇太孙之事, 如今倒是连努力唯一的幌子—太子, 都没了。
    她回神,只好强撑笑容,一人面对千妇指:“谢母后关心,臣妾定当努力。”
    林舒回望了她一眼,突然眯起眼笑道:“有时啊,太子妃也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 毕竟这路子又多又宽,太子侧妃,太子良娣既是太子的人,亦是太子妃的人,自然可借力使力。”
    林舒说太子侧妃的时候稍稍提高了些声子,恰恰能令几个耳尖的官妇听到,霎时座下便传来了阵阵窃喜声。
    魏枝枝闻言,心里暗叹皇后换汤不换药,这催皇太孙之后便就是催立侧妃。
    即便自己如今与赵之御也不过表面关系,可她自小耳濡目染父母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观念,自然连名义上也无法接受皇室那般后宫佳丽三千,围着一个男人争宠的事实。
    可那就是迟早的事实。她不行,自然由其他女人代替。
    魏枝枝面露凝视,对着林舒不语,只乖顺地轻轻颔首。
    而后她抬眸,看向另一区的赵之御,只见他对着众臣有说有笑,她便跟着思绪纷飞,控制不住地想象他如哄她一般哄着其他女人,对着她们说着心悦,说着想念,心里瞬间涌上一股酸涩,眉头紧锁。
    此时,赵之御似是感应到了她的眼神一般,回望了过来。她猛地一惊,红着脸急急垂首,自然也没有看到赵之御此刻突然冷下的脸色。
    “···时辰差不多了,皇儿该去请太子妃了。” 赵之御从座上起身,朝着上座赵恒拱手,而后又回以众臣微笑,大步跨下看台,朝着女眷区走来。
    路过之处,无不掀起一阵骚动。
    魏枝枝此时并未察觉到朝她走来的赵之御,只还瑟缩应付着对她“谆谆教诲上心”的皇后林舒。
    赵之御走近女眷区上座,高喊了一声:“母后。”
    林舒这才回了身,稍稍离开些魏枝枝,转而灿笑回应:“太子来啦。”
    赵之御在众目睽睽之下,径直朝着魏枝枝走去,站定在她身边,只瞥了一眼,便红了耳根。
    他出声回林舒:“皇儿来接太子妃了。”
    林舒闻言看了看身旁空着的太后首座,微微皱眉:“这太后还没来,太子怎么如此早来接了?”
    赵之御不疾不徐道:“皇儿看时辰近了,怕误了吉时,又加上皇儿近日盯着太子妃骑射练习,见她许多地方还颇为生疏,皇儿也担心待会儿她出什么差错,便想着先带她去前场熟悉一下,而后直接带着众人入林。”
    方才热议太子与太子妃关系不睦的女眷此刻闻言已呈张望状态。
    太子百忙之中还亲自盯着太子妃骑射练习,哪里是对其不上心的表现,关系不睦怕是其中有什么误会罢,这事情该是仍待观望。
    林舒朝始终垂首的魏枝枝看了一眼,扯起一抹尴尬的笑,对着赵之御回道:“似乎也有道理。”
    不过她又接上,喊了魏枝枝一声:“太子妃,待会儿你跟太子去前场的时候,带上几个女眷跟着一起,这样左右也有个伴,不会那么害怕。本宫听闻坯府的两个姑娘就练过骑射,正正合适。”
    林舒这话是对着魏枝枝说的,眼神却是不住地往赵之御看。
    魏枝枝哪里不知皇后打的什么主意,便是逮着机会就可劲塞人。不过也好,她听到坯府,想到如今坯婉婉能跟着一起,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于是她很快应了声:“臣妾知晓了。谢母后。”
    此刻赵之御已向着魏枝枝伸出了一只手,掌心向上放在她面前。
    魏枝枝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反应过来,小心地将自己的手落入他的掌心。
    他立时反握她的指尖。
    十几日的不相碰面倒是化成此时碰触,只他掌上薄茧摩挲柔指便叫她心上一抽,浑身酥麻。
    她白皙的脸上立时浮了粉嫩。
    她便匆匆起身,低着头朝赵之御身旁走去,更是忙乱地在他身边找寻合适的位置躲藏,以躲到他的余光之外。
    被林舒点了名的坯婉婉和坯碧莲此时也起了身,快步走向魏枝枝与赵之御两人。
    说是陪着太子妃,坯碧莲却借故站在了赵之御的一侧。
    于是前头赵之御与魏枝枝相携,身后两侧跟着一个坯婉婉与一个坯碧莲,准备走出女眷区。
    “太后到。” 女眷区入口突然响起了内侍宣话,随后姗姗来迟的太后应娇浅笑走了进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哀家来迟了。” 太后应娇一边走一边向着看台上座的林舒以及赵之御一行人说道。
    众人规矩行礼后,应娇坐到了自己的位置,向着周边暗暗观察了一番,而后便将眼神定格在了魏枝枝的脸上。
    “哟,真像。哀家这还是第一次见太子妃呢。” 应娇说的“真像”便是指像魏侍读了,只是如今场合,她自己也觉着不合适,便也就于感叹后匆匆带过了,
    “眼下,你们这是要去前场了?”
    魏枝枝此时不敢说话,只朝着应娇再次行礼回应。
    她本对着太后便就害怕,更是想起曾经赵之御在鸠兹那个长夜对她倾诉的那一番过去之后,她如今再看太后,总觉得她笑里藏刀,于内心感到不适。
    她正身后下意识用另一只手拉住了赵之御的衣袖,重新放在他掌心的指尖也跟着缩了缩。
    赵之御朝她瞥了一眼,便朝前走一步,将她往身后挡了挡,与应娇稍稍介绍了一番刚才的情况。
    应娇听完笑着点点头:“去罢去罢,免得让哀家白白耽误了吉时。不过这女眷都跟着去了,太子也将身后的兄弟带上罢。”
    说罢,应娇朝赵之御的身后示意了一下。
    只见几个皇室中人纷纷朝着女眷区走来,大抵都是被太后的动静吸引了来。
    他们停步,向太后、皇后、太子一行纷纷行礼后,站定。
    站在最前头的便是广平王赵子期,在他旁边立着的是平阳侯沈昭。
    应娇扫了一眼,对着前头的赵子期说道:“子期,你陪着你皇兄过去前场准备,也好有个照应。”
    赵子期闻言,立时应了下来。
    沈昭跟着接上话:“待会儿这狩猎会人多,规则繁杂,老臣也使不上什么劲与年轻人争抢猎物,自请在太后身边,为太后讲解下这狩猎会的进程。”
    应娇闻言,捂嘴掩笑:“沈侯爷有心了。”
    沈昭整了整身子,便朝着座上应娇走去,路过赵之御时,还朝着他们瞥了一眼。
    魏枝枝在沈昭看过来时,便下意识地想起赵之御曾经与她说的那口井,于是抓着赵之御衣袖的手又紧了紧,在他耳后轻语:“殿下小心沈侯爷。”
    赵之御似是意外魏枝枝会与他这般提醒,偏头看着她怔楞了一会儿,随即手指轻轻抚过她的指尖。
    *
    用来做狩猎会准备的前场入口本就拥挤,如今除了太子与太子妃,又多站了好几人,便叫众人一时活动不开。
    魏枝枝只在赵之御轻声叮嘱之下,稍稍于马上转了几圈,便无奈下了马。这体验甚至还不如宫里的马场,马儿在如此狭小的场地走得极慢,这般演练熟悉到底于待会儿林中实际上马开弓没什么用处。
    赵之御只又专心凑在魏枝枝的耳边说了一番待会儿可能会碰到的林中突发状况,并教给她种种方法避开,魏枝枝一一听来应下。
    两人这般无人之境倒是令干站在场地的赵子期与坯碧莲有些不适。
    坯碧莲先出了声:“小女自幼于府中跟着先生学骑马,待会儿小女定会好好陪在太子妃的身边,好生照应着太子妃。”
    说的是陪太子妃,句句喊给太子听。
    坯婉婉笑了一声接道:“太子妃,你还有我呢。”
    一言一语之间,远处的看台上,赵恒已是与众臣寒暄完毕,又请了太后于主看台正中上座,这才示意狩猎会开始。
    赵之御与魏枝枝分别跨上马,分开两路,带着一男一女两列行队分别入了比翼林。
    他们背上背的均是磨了尖头的短箭头,只能击晕林中猎物并不会致其伤亡,一为免遭人身意外,二为了不伤害这林中的比翼鸟。
    大郢自古传比翼林中有比翼鸟,公白头母红头,双宿双飞,寓意吉祥。若是狩猎会,有皇室新人射中白头红头双鸟,便会带来无尽福报。可这比翼鸟却极其稀少,自是有缘人才得以能遇见。
    比翼林中大的出奇,众女眷跟在魏枝枝后头进去后,不一会儿便纷纷走散,只剩下左右离魏枝枝近些的坯婉婉与坯碧莲现下仍在身侧。
    她们转了好久也没见着多少猎物,坯婉婉此刻有些心急,便对着魏枝枝出声道:“且不说比翼鸟,别的猎物也没见着影子,总不能令魏姐姐空着手出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