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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之为枝枝 第55节
    “母后,这重华殿来人,皇儿怎不知?” 赵之御的声音自翠华宫的正殿外响起,随着阵阵脚步,声声入耳。
    他走到魏枝枝的身边停下,偏头看了她一眼,又对上林舒行了礼。
    林舒明显顿了一下,而后笑着对上赵之御说道:“皇儿今日下朝得这般早?倒是稀奇来翠华宫。”
    赵之御随即拱手道:“自是想念母后。”
    嘴上说着想念母后,眼神却是盯着自己的太子妃不放。赵之御这一套做的甚是明显,叫林舒此刻嘴角笑意全无。
    赵之御又继续追问了一句:“方才听到母后说给重华殿送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舒便将魏枝枝的请安以及孙嬷嬷的事给赵之御简单叙述了一番,不过略过了纳侧妃的事情。
    赵之御听完,又看了一眼魏枝枝低垂的头,而后视线渐渐往下移动,轻轻蹙起了眉头,再回身对着林舒道:
    “实是叫母后费心了。只不过这几日令孙嬷嬷去教导皇儿的太子妃,怕是不妥。”
    林舒回问一句“为何?”
    赵之御作了难为情的样子,欲言又止,而后朝着林舒靠近,走至她身边,贴近她耳边说道:
    “昨夜皇儿玩脱了,太子妃今早便直直撒娇腰直不起来,却不知皇儿才是早朝的时候连腰都弯不下去。如今您若是再令孙嬷嬷教导太子妃,把她一逼,只怕是来折磨皇儿的。往后慢慢来可好?”
    明明说的是悄悄话,赵之御的声音却是清清楚楚地传到殿内众人的耳朵里。
    随之殿内不时响起暗暗抽气声。太子与太子妃这般恩爱之下,何须什么教习嬷嬷,怕是早早能将一百零八式试了个遍。
    林舒闻言,偏头瞪着赵之御:“你···”
    赵之御见状,直直朝她拱了手:“令母后操心了。”
    而后再寒暄了几句,赵之御便拉着魏枝枝出了翠华宫。
    一路上,魏枝枝躲在赵之御的背后垂首不语,任由他抓着她的手指带着她穿行,无视路边宫人们投来的注目礼。
    行至重华殿前,赵之御突然一个停步回身,魏枝枝却跟着没收住步子,直直撞入他怀里。
    她捂着鼻子出声:“殿下?”
    赵之御眉眼含笑:“你终于肯说话了?孤还以为你去翠华宫一趟便吓哑巴了。”
    魏枝枝闻言后退了一步,支支吾吾:“不是···”
    她想到方才赵之御在翠华宫对着皇后说的那番话,她便没脸说话。此刻脸上已慢慢烧了起来。
    赵之御笑了一声,突然上前扶住她的肩膀叮嘱道:“父皇那边你完全不必紧张,等他忙完朝事,你只需按着平日的规矩再去请安便可。”
    魏枝枝愣了一下,跟着轻轻颔首。
    赵之御又靠近了一些,脸上显出担忧:“孤今晚便要开始与你分开一阵日子,若是你有事,便唤一声苏嬷嬷,让她来文华殿找孤,知道了吗?”
    魏枝枝跟着再次轻轻颔首,却在赵之御提到“分开”之时,又突然抬眸,更是不知着了什么道,竟伸手抓住了赵之御的衣袖。
    意识到自己失态,她急忙松了手。
    赵之御盯了一眼方才被魏枝枝抓过的衣袖,笑意渐起,而后对上她的眼睛,柔声说道:“说好了,孤做你的靠山便不会有假,在宫中你什么都不要怕。”
    说完,他又不舍地在她脸上流连一阵,而后目送着魏枝枝进了重华殿,自己带上原福离开往文华殿走去。
    *
    魏枝枝虽然是有些害怕,然到底多年在官场摸爬滚打,自是足够应付上面。
    她更多的是心里乱。
    曾经信誓旦旦地说不想与赵之御有任何瓜葛,如今自己却做不到离开他。
    究竟是从他义无反顾地救她爹爹开始,还是从他毫无保留地对她倾诉一切开始,又或者他说做她的靠山开始,也可能根本就是他消失的那刻开始。
    她这心里就如一团乱麻。
    再者,如今进入重华殿,与赵之御大婚本也是两人事先商量着来的事情,她不过一时冲动答应,两人注定有名无实。
    所以先前皇后提的开枝散叶以及纳侧妃之事,她其实也听进了心里,总想着找机会好好与赵之御说一说。
    魏枝枝心事重重,便望着面前插着三株小南强的玉白瓷瓶发呆,慢慢感受到困意,眼皮开始变得沉重。于是她回身唤了一声:“玲儿~”
    赵之御离开重华殿的当天,怕她没有说话的人,便允许坯婉婉随意进出重华殿,还直接派人去相府,把玲儿接进宫里做了一等宫女,随侍太子妃。
    待玲儿急急赶到她身边,她吩咐了一句:“我困了,你替我宽衣罢。”
    玲儿瘪了瘪嘴:“太子妃今日又睡得这么早吗?太子不在重华殿六日,您便盯着这瓷瓶魂不守舍六日。
    唉,即便宫中为了太子不忘政事,特地设立了新婚分居至少十日的规矩,可纵观以前,哪有皇上太子真的新婚之后待满十日的,太子殿下未免也太忙了些,竟是整整六日都没来看太子妃。”
    玲儿一边抱怨一边替魏枝枝脱下外裳。
    魏枝枝转过身,用手推了推玲儿脑袋:“你啊,都到宫中了说话还如此没大没小。太子自是以朝事为重,若是为我误了正事,那我岂不是要被前朝那些臣子嚼碎了。”
    玲儿思索一阵回道:“玲儿只是看您在重华殿孤单,一到晚间更是无所事事,不是发呆便是在殿内踱步,这不替您着急嘛。”
    玲儿又绕到魏枝枝的身侧,替她解了中衣的扣带,而后慢慢褪之至纤腰,在她肚/兜外边披了层轻薄柔软的素纱。
    “不过太子妃也说的是。您别说前朝,玲儿刚来宫里便听到后宫里头,传了不少你们新婚当日的逸闻,实是叫铃儿吃惊,一时难以适应。
    他们都说太子与太子妃恩爱有加,新婚夜后便是一个腰直不起来,一个腰弯不下去。”
    魏枝枝闻言,顿时脸儿一红,朝着玲儿嗔道:“你怎如此不知羞地讲出来。”
    说完她又随着想起那日赵之御在皇后耳边说的话,低头朝着自己这一身睡前的装束瞧了瞧。
    以往在相府,她便习惯了睡前只着个肚/兜,好贴着锦被感受一阵柔软入眠,能叫她睡得极其安稳舒适。倒是赵之御这几日不在,她才敢又这般脱了中衣入睡。
    不然她一想到赵之御站在她身边,再加自己眼前的装束,便觉身上仿佛千万只虫子在爬一般别扭难受。
    于是一切将将收拾妥当,她便急不可耐地上了床榻,拾了锦被往自己身上贴,将自己蒙得结结实实。
    不过眯了一会儿眼,她又似是想到了什么,猛地坐起盯着寝殿的屏风瞧。
    玲儿见状,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太子妃可在等罗公公?”
    第66章 亲自教
    即便赵之御去了文华殿后忙得不可开交, 也会每日在晚间的时辰派罗公公来重华殿问候一声魏枝枝。罗公公除了向魏枝枝一一交代太子一日的去向动态,还会给她带一些关于相府的消息。
    诸如太子又喊了魏明来宫中议事,魏明去察访了卢将军麾下招兵之事等等。
    这时辰罗公公该是来了。魏枝枝对着玲儿轻轻颔首, 又朝着屏风张望。
    “太子妃,罗公公求见。” 这时, 一内侍于寝殿外面朝里通报了一声。
    接着, 穿一身鸦青内侍服的罗玉便如往常一般,轻手轻脚地走至屏风前停下, 而后跪下给魏枝枝问安:“奴参见太子妃。”
    魏枝枝听声轻轻吐了口气,松下方才崩紧的肩颈, 将身子稍稍靠下, 垫着软枕出声:“罗公公免礼。”
    罗玉得了回应, 便忙不迭开始照例对着魏枝枝细数太子近况。
    魏枝枝听着这些琐事,自然地想象出赵之御这几日进进出出,一刻不得闲的样子。
    她心里便不知觉回想起自己做侍读的日子, 特别是赵之御十五岁那年, 她如常出入重华殿的次数不减, 陪他读书的时间却是一日比一日少下去。
    她那时不懂其中缘由, 只以为太子冷落了她, 后来看他白日不停地召臣子议事, 翻看文书不断, 她才知他是真的忙极。再加上她向爹爹打探之后才渐渐懂得了他已开始挑起重担。
    原是自那时起,皇上便有意栽培太子,逐步地将一些朝中的奏折交由赵之御代批,而后直接转交了户部给他代管。
    如今再听得他帮忙审理旧案,会见监察等,更是暗叹皇上竟是将户部之外其他的朝事也都一一交代给太子, 这背后扶持储君的意味已极是明显。除此之外,他还挤出时间暗查卢将军之事,想必他定是察觉到了什么异样不肯放过。
    不过他毕竟也是个人啊。她曾见过他白日忙碌起来的样子,滴水不进,时常忘记用膳。不曾想也不知晓他到了晚间也不得片刻停歇,不会连睡觉都不管不顾罢。
    魏枝枝想到这,心里突然隐隐抽痛一下,随即拧紧了眉头,思索半天终是打断了罗玉的叙述:
    “罗公公,劳烦你每日来问安,眼下本宫这里有个安神助眠的香囊且再劳烦公公替本宫给殿下送去。”
    说完,魏枝枝抿了抿唇,示意玲儿去她外裳一旁拿一个绣了“枝”字的香囊交到罗玉手里。
    罗玉一脸喜色接过香囊,更是将之托于掌心上,向着魏枝枝回道:“奴不过受太子之意,替主子们做应做的差事,哪里有劳烦一说。香囊乃是太子妃一片心意,奴定当为太子妃送到。”
    魏枝枝便是没能见到罗玉的表情,也能从他颤抖的声音中感受到他此刻的喜悦。她一下子被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好低下头,却是忍不住浅浅弯起嘴角:
    “若是接下来无事上禀,罗公公,你便早些回去服侍殿下罢。”
    魏枝枝说完,朝着玲儿挥了挥手,令其放下床帐,正准备睡下。按着前几天的情况来看,罗公公说到这也就差不多结束准备回去了。
    此时罗玉却是急急出口:“太子妃,还有一事,太子让奴务必今日带到。”
    魏枝枝身子一顿,又掀开已然放下的床帐,探出个脑袋:“何事?”
    罗玉面上笑意未减,整理了下说辞,缓缓道:“按着宫里的规矩,太子立妃后,需得在比翼林大办狩猎会,一来是为借着狩猎会令太子妃在百官面前正式露脸,二来狩猎会那日由太子与太子妃一对新人上马开箭,邀众人一同进入比翼林狩猎,以给大郢求彩头。
    太后现下已从远山起驾回宫,约摸三日后便到,因此这狩猎会便定在了太后回宫后举行,正是五日之后,初三那天。”
    魏枝枝自然知晓这事,先前皇后便就差人与她说了。她那时听了还愁自己从未尝试过骑射,届时该如何上马又该如何为众人开箭。如今再听罗玉提及,她便追问了一句:“太子有何吩咐?”
    罗玉继续说道:“太子早早已与圣上得了假,这几日更是忙里忙外地收尾一些事情。他让奴告诉太子妃明日午时之前去宫里的马场等他,他知晓太子妃不曾接触过骑射,他要亲自教太子妃。”
    罗玉离开的时候,魏枝枝这床帐过了好一阵才慢慢落下,于烛光跃动间,堪堪遮住少女眸中星辰。
    *
    翌日,魏枝枝醒得很早。
    “咱太子妃的腰可真细。往日不是宽大的官袍,便是襦裙直直垂下,倒是将您这细腰给遮得严实。如今骑射装一穿,全露出来了。柔柔细骨的,太子见了哪里还舍得让您拉弓骑马。”
    玲儿将一条玉带往魏枝枝的腰间一系,连连感叹。
    魏枝枝闻言脸儿微红,而后睨了玲儿一眼:“太子妃都叫了这么多天了,却还像是在对着相府小姐说话一般。你啊,如何都改不了。”
    说完,她又朝着铜镜里看去,抬手将脖后惹得她痒痒的碎发再往一旁轻轻按了按。
    曾经玲儿便说过她的脖颈宛如天鹅绒一般洁白光滑,她总觉得有些过头。如今将少女的披发都拢进了发髻,她再瞧上一眼那粉颈,自己也有些晃眼出神。
    “玲儿,我们走罢。怕是太子已在马场等了。”
    大郢的开国皇帝曾在塞外生活过,极爱骑射,后来便命匠人在宫中照着塞外马场的样式也建了一个小马场,配以兵士,专供皇亲国戚学习骑射之用。
    魏枝枝将将走至马场的小门边上,便有兵士出来迎她,将她带去射箭的场地,一边走一边对她说:
    “太子一早被兵部几个大臣临时叫住走不开,便命卑职在此等着太子妃。太子说他不放心太子妃一个人骑马,命卑职先带太子妃去练习拉弓。”
    魏枝枝轻轻颔首,跟着那名兵士走至一个圆形沙地。她照着兵士的引导,站上方形小台,面向一个个远近不一的木靶。
    之后那兵士递了把小弓给魏枝枝,言语上教了一番如何开弓,如何放箭,便又递了支箭矢给她,同时指了指离她最近的那个木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