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还想把我赶出去?!”郑老太真的怒了,这半天压抑的怒火一股脑儿地涌了出来,一巴掌拍在郑桂花背上“看看你这不孝的女儿,为了房子要把我赶出去!”
迎接她的是周围人怪异的目光。
“姥姥,我让你腾房子给我小舅,不是给我家——虽然那房子是我爸掏钱盖的。”
跟前的人还好,有几分顾忌,可围在院门口和邻居墙下的人们就不管那么多了,低声的议论如同一大群老鼠在嗑瓜子,嘈嘈切切叽叽喳喳,偶尔一两句没控制住调子的,还能钻到屋里人的耳朵里。
毕竟是夏天,门上只吊着一个纱帘子,一点隔音效果都没有。
“天底下还有这样的老人……”
“这也太欺负人了……”
“林主任脾气真好,真够孝顺的……”
“这老太太疯了吧,给儿子盖房跟外孙女儿要钱……”
郑桂花被偶尔听到的议论气昏了头,又不能冲去跟人家吵,只能把气撒在女儿身上,她扬起手给了林子矜一巴掌“你个不孝的死丫头!”
林子矜没躲,梗着脖子受了这一巴掌,左脸立即红肿起来。
跟前几个人都急了,有人就过来拉“哎,林嫂子,不能这么打娃娃呀!”
郑桂花不依不饶的还想动手,她向来打惯了孩子,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可林家明不愿意了。
他走过去把林子矜护在身后,抓住郑桂花的手“老郑,子矜都上大学了,你有话好好说,给孩子留点脸面。”
“对呀对呀,不能把气撒在孩子身上呀!”立刻就有热心人劝道。
没等郑桂花说话,郑老太急眼了,一头撞向林家明“你女儿不孝敬老人,你当爹的不好好教育孩子还对我女儿动手,我跟你拼了!”
围观的人哪敢怠慢,几个女人七手八脚地拉住郑老太,郑老太就势往地上一坐,大声哭起来“我不活了!”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对林家明都是升起了几分同情,摊上这样的老人,谁也没办法,打不得骂不得,顺着无法满足她的要求,逆着她她就闹腾。
院子门口有人大声说话“来,让一让让一让,这是咋的啦?”
人们让开一条道,有认识来人的便窃笑起来,目光中带着几分鄙夷。
“咳,说曹操曹操就到!”
“让开让开,正主儿来了!”
“真好意思露面啊,看不出来一个大男人,连房子都要外甥女儿帮他盖……”
风尘仆仆的郑有志莫名其妙,不知道姐夫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大家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
很快他就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郑有志大光其火“娘!有您这么做事的吗,我在七原县那边过得好好的,您在这儿给我盖什么房子啊!”
他看看林家明,满脸歉意“姐夫,我娘给你添麻烦了,我也是接到我二哥的信才知道这事——姐你别听娘的话欺负子矜,我当上门女婿怎么啦,我靠自己结婚过日子生孩子,我骄傲!”
院子里轰然一声炸了锅,郑有志在东方红矿呆了两三年,成天不学无术,跟一群小混混偷鸡摸狗,认识他的人不在少数。
听说他当了上门女婿,大家都是一脸毫不掩饰的惊讶。
老郑家的老三给人当了上门女婿?
而且他都有孩子了?
郑老太两眼翻白,简直要昏过去了。
她把郑有志的事瞒得死紧,还在本地找人给郑有志介绍合适的姑娘,期望能把儿子从七原县拉回来,不要再当那丢人的上门女婿。
没想到儿子一回来,当着众人的面就把他的事都说了!
这这这,这以后还怎么在本地找对象啊!
“哎呀,郑大娘还让我给她三儿子介绍对象呢,这都结婚了介绍甚对象啊?”一个中年大妈恼怒地说道,也没打算掩饰,声音很大。
毕竟她还当真给打听来着。
“她跟我也说过,不过我没当成一回事,幸好幸好……”
郑老太简直就想真的昏过去算了,偏偏还昏不过去,正琢磨着要不要装昏,巷子口又来人了。
“嗨呀林家今天热闹了,这老郑家是跑林家开会来了吧?”
有人低声笑道。
来的人是郑有才,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着几个矿上的同事,每个人脸上都是带着笑意,后面还跟着一群看热闹的人。
有一个人的手里,还拿着一朵绸缎扎的大红花。
“这是干啥哩?”有人问。
“送感谢信来了!还有大红花!”那拿着大红花的人扬了扬手里的花,一帮子人站定,一齐鼓掌。
看热闹的人一脸懵逼。
这是给谁送的,郑老太?
感谢她逼着外孙女儿给儿子盖房?
还是郑有志,感谢他……那个感谢他什么呢?
感谢他去外地当了上门女婿,没祸害本地的闺女?
或者是给林家明的?
这人倒真是孝顺,不过这是愚孝,属于封建糟粕,不值得表彰啊?
来的人也很奇怪,有个小青年就咋咋唬唬地喊“咋的,你们已经知道消息了?因为这次毕竟还是有伤亡,所以矿上没打算太大张旗鼓,我们是代表保卫科和以前的死者家属来的……”
这又是怎么回事?
小巷狭窄,吃瓜群众们一边互相打听,一边主动自觉地让开地方,让矿上的人先进去。
林家屋子里正热闹着呢!
郑有志三两下就把他娘从地下拽了起来,怼在炕上坐好,倒了一杯水递过去堵住老太婆的嘴,然后开始长篇大论。
“娘你是咋想的?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你自己住着我姐夫盖的房子就够了,这也怪我们儿子没本事给你盖房,你咋还有脸让子矜给我掏钱盖房呢,这传出去咱们老郑家还要不要做人了!”
郑老太心里这个气呀。
她本以为儿子把她安顿到炕上坐下,又给她倒了水,是心疼她大热天的坐地上,没想到,儿子把她供在炕上,是为了批评起来方便些!
屋里屋外到处都是眼睛,到处都是议论,郑老太虽然年纪大了,腿脚有些不灵便,却是耳聪目明,既看得见那些鄙夷的眼神,更听得清那些根本没加掩饰的议论。
她一口水呛在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咳嗽了老半天才喘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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