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郎想都没想,便十分郑重地脱口而出:“功德无量,老祖宗,这北边的事儿三郎知道得不多,但是从君仙山到京城的事儿,三郎多少知道些,三郎每每想起来,都觉得,只有这四个字,才能配得上。”
张家老祖面上虽没什么变化,可他眼里那抹欣慰,王三郎还是清清楚楚地捕捉到了,便又小心翼翼开口问道:“老祖宗,是不是阿念出了什么事?”
张家老祖却突然站直了些身子,往旁侧走了一步,语声徐徐:“如此,你便说说念丫头来北地之前,北地是个什么景况?”
王三郎知道张家老祖突然这么问,肯定不是为了考较自己,但只觉在这位老祖宗面前,最好还是按照本心说话,否则不知那句说错,连补救都不知道怎么补救,只轻声道:“三郎浅见,应当说是十分复杂。”
王三郎见得张家老祖没反应,只是自顾自往前踱步,便也跟了上去,接着道:“其一,是朝廷和北地之间,关系很微妙,也很胶着。”
“其二,北地内部,应该也是暗流涌动。”
“这里头当然有很多原因,但是若说重中之重,便是那时安北王妃一直无后。”
听得王三郎这几句说了个表面的话,张家老祖倒是不由自主点了点头,有些话,只需一句,便知其中深浅。
张家老祖这才微微叹了口气道:“我们刚来北地的时候,情况比我们想的还要复杂许多,朝廷和长公主在北地,几乎已经被踩进了尘埃里。”
“那时候的北地百姓,几乎眼里只有安北王府而没有朝廷,几乎只知安北王府太妃而不知长公主。就连朝廷为了让北地百姓军户不饿肚子,想尽千方百计,抬高北地所产粮食价格,用以换食南边一年三产的水稻,都能被污成朝廷在巧取豪夺,其余种种,就更不用说了。”
“那时候长公主病重,安北王也颇有些意气消沉,北地内忧外患,甚至还有内外勾结之祸,哎,实在是叫人不知如何是好。”
王三郎听得张家老祖这番话,心里直是翻起了惊涛骇浪,这才几年功夫,这样的颓局就能到今天这样,王三郎倒是突然有些明白,为何官家和安北王,内外统一,要在这样的时候发动这样一场大战了。
在外患面前,所有内部的暗流才能暴露无遗,而那些真正是为了北地长治久安的力量,才能扭成绳索,一致对外,或许一场大战,反而能涤荡了这北地的风气,让整个北地进入焕然一新的境地,毕竟,北地是有了小主子的。
张家老祖沉默了一阵之后,又继续道:“我们来之前,虽说预料到了一些困难,可也过于乐观,以为只要治好长公主的病,让这北地能后继有人,当能稳住局势,只要北地大局稳定,剑指旌国,逼迫旌国交出贼子毕彦,应当不是太大的问题。”
“可现实并不如此,更重要的问题,还在于人心,便是连安北王的心思,我们也猜不透。”
“这样的情势之下,念丫头或许有些鲁莽,但却还是依着本心,相信那位王爷对朝廷和官家的忠心,凭着无意中发现的一点端倪,给安北王撕开了一条小口子,先掳开了这北地百姓奉为圣人的安北王府老太妃那层高贵的面纱。”
“可也就是因为这件事,惹下了后患。”
王三郎这才明白,张家老祖前头那长篇大论的铺垫,是为了什么,不禁面上有些微微发烫道:“老祖宗放心,三郎自阿念六岁时,就已经认识她,知道她,她虽说偶尔会有跳脱之举,但是心里是有数的,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分得清楚明白。”
张家老祖本来在这北地如此大乱的情况下,见到王三郎竟然就这样不声不响地过来,心里原本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不悦,就减去了几分,又听那本来一肚子官司的孙大说他此来,就是不想叫念丫头觉得委屈,就更多了几分好感,此时再听他这话,心底里那股子郁气,倒是突然消散了个干净。
张家老祖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又把关于那两个假绣娘和安北王太妃的事儿,大略说了说,再把那件事情前后,北地的大变化描述了一番,最后才说到秦念西第一回 往岐雍关去的路上,遭遇兽阵的必杀之局。
王三郎听得眉头直蹙,有些不解道:“老祖宗,阿念这行藏,一向都保护得极好,三郎在君仙山的时候,若不是心里有数,根本就弄不明白,这女医馆里面,究竟谁是最厉害那个。这北地来了那么多医女,那人怎么就能确定,这事情会牵扯到阿念身上呢?”
“再者说,那一路上,还有那位广南王府世子爷同行,又安知不是为了他?”
张家老祖点点头道:“那时候我也只是有些疑心,但是并不能确定,后来我就走了一趟素苫。应当能确定,这兽阵确是素苫玉家一位庶子驱使的,而且,据我在素苫探听的消息,这个玉家庶子,把他们祖上那套混淆雌雄的功法学了个大成。”
“才刚那位,是安北王身边最得用的大管事长春身边听用的人,他们前几日拿了安家嫁到刘家那位嫡女,那安家姑奶奶无意中透露了这回邹家大姐儿死于阵前的事儿,也是那个玉家庶子干的。”
王三郎愕然道:“不是说是在阵前听鼓落马?这么说,是先有人给她下了毒,老祖宗怀疑是那个玉家庶子先给邹将军下了毒,这个毒要用那个鼓声引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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