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南王世子这边埋下的阵眼,皆在楼韵芙手下练过兵,自然不敢掉以轻心。楼韵芙虽知这阵法之诀窍,却并不知埋在大军之中,究竟哪些人形成了小阵,只能按照经验判断,却又不敢直把目光放在那几个她熟悉的面孔上。
这一轮,果然演练得极其艰难,一场大战,直近午时还未结束,众将士尽皆只觉酣畅淋漓,尤其是楼韵芙偶然发难,快如闪电般出了腰间软剑,将荣庆直接一剑“封喉”,邹静之都看得心潮澎湃,跟着高呼了一个好字。
敌我悬殊不大,且可说是知己知彼,造就了胜负难分的局面,却叫邹静之真真正正领略了一遍这阵法的精妙之处,甚至暗暗在想,倘若是自己坐在楼韵芙的守方主帅之位,该如何防范,又该如何破敌……
将士们回营用午膳,楼韵芙一身大汗,跟在邹静之身后,进了女军舍中的那处小院。
邹静之去看邹琰之,见得她已经下了地,面上笑容不由自主浮现了出来,听着妹妹叽叽喳喳说着自己只觉浑身空灵通透,舒服得不得了,再看着邹慧之一脸向往,心里想的,却是若五妹操练得成,将来可代替广南王世子今日在阵中之位,这阵法,也算是真正能留在邹家军中了。
若是,若是再能练出一个九妹妹,再练出更多一点这样的将士,到时候,万一有个万一,五妹妹执帅旗,邹凯主阵法,再有那么多身手不凡的将士相佐,也算是,能让人安心了……
楼韵芙洗去了一身的汗,再找了个空子,给秦念西递话道:“世子爷说想见姑娘一面。”
秦念西略沉吟了一下才点头道:“见一见也行,我正好有几句话要问。”
用过午膳,两人到校场散步消食,“偶遇”了广南王世子。
秦念西屈膝行了礼,广南王世子便问道:“怎么样了?姑娘可曾替邹将军诊过脉?我看她这几日脸色可不太好。”
秦念西摇头道:“最近邹将军在军中,可曾亲自下场操练过?”
广南王世子有些恍然道:“难怪,她可能自己也有所察觉,这几日都未曾下过场。”
秦念西点头道:“难怪,能熬这么久,事不宜迟,今日下晌,劳烦世子爷,务必想法子让她上场操练一回,让她受些劳累,今日夜里,必要让她发作出来。若是明日她未来大营,世子爷务必加些小心,我会让韵嬷嬷住到营里开始训练邹家五姐姐。”
广南王世子也不再多说,当即点头道:“放心就是,营中定不会有失。”
当日下晌,广南王世子和楼韵芙便一替一句,把邹静之说得心里极痒,想要亲自下场感受一下这阵法。
到得日头西斜,邹静之已经累得脸色开始煞白,广南王世子见状,才收阵作罢。
回去的路上,邹静之倒也不硬撑,要了辆大车坐进去。
秦念西却想要看雪地里的日落,只和楼韵芙一起骑马往岐雍城回去。
到了将军府,邹静之只让大车进了二门,才略带僵硬地从车上跃了下来,还微微打了个趔趄。秦念西和楼韵芙对视了一眼,这已经明显是快撑不住了。
可邹静之就有那么倔,这样的情形,也只硬扛着,往邹老将军院中去了。
行过礼,邹静之看着秦念西去把脉,自己便问了今日喝药和用膳的情况,片刻之后,秦念西一脸的笑容收了手:“老将军意志力超群,今日越发见好了,明日喝的汤药可以停了,只用针和药浴便可。”
邹老将军点头道:“是托了姑娘的福,若非姑娘医术超群,老朽怕是难捱过今年冬天。”
秦念西笑道:“多谢老将军信任,医家和病家,也是有缘分的。”
邹老将军看了看离得有些远的邹静之道:“静之过来,为父怎么瞧着你这脸色不太对啊?”
邹静之往前走了两步,却是不敢再靠前,只强笑着掩饰道:“女儿无事,就是今日练新阵法,有些累了,这便回房去歇息。”
秦念西看出邹静之已经是强弩之末,连忙笑道:“大姐姐放心,老将军好得很,大姐姐只管安心去歇了。”
邹静之果然轻轻吸了一口气,便行了礼一句话也不再多说,只转身往外。
秦念西眼神紧紧盯着邹静之的脚步,只见她每一步都走得那么艰难沉重,却又那么坚定,手里玄黄早就擒在手心,只等她那最强的痛感袭来之时。
果然,邹静之还未走到门口,便顿住了步子,有摇摇欲坠之感,秦念西顿时纵身而起,极轻灵便到了邹静之身后,身形闪出之时,那根长针也已经出手,直直打进她后背的穴位,再收回来,再送出去,七八针之下,邹静之一口黑血喷出,人随之往前倒下,晕了过去。
楼韵芙早得了示意,欺身上前,接住了邹静之。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屋里侍候的人这下才回过神来,惊呼着上前,秦念西朗声道:“不必惊慌,大姐姐只是陈年淤积在胸,这一阵子又有些劳累,不是什么大事,先把她送回房里,让丫鬟替她洗洗,我马上过来诊脉。”
秦念西说完,便去看邹老将军,邹老将军连忙摇头道:“姑娘不必多做解释,姑娘的医术老朽信得过,快去吧。”
安北军大营里,张家老祖听着长春从岐雍城带了消息回去。
先前安北王对广南王世子一行在途中遇袭一事,一直秘而不宣,这下突然摊开来说,张家老祖听完许久,只眯着眼蹙了眉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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