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陈嬷嬷顺着那妇人手指的方向,看见左手边那处敞轩里,居然坐了半屋有孕在身的妇人,好多还是熟面孔。
陈嬷嬷知道今日讨不了好,讪讪屈膝给那位童家大奶奶屈膝告了退,这场事,才算是了了。
守门的婆子心里略过了过,算得也有十余日了,今日这般兴师动众,她们家姑奶奶莫不是发作难产了。那婆子一边叫了旁边的婆子,火速从后头园子穿过去隔壁巷子里的致和医馆,请人来帮忙,一边关了半扇门,只留了一个人进门的空,做好了十二分戒备。
可今日的陈婆子才不管那么多,站在门口只问了一句:“那日你们不出诊,今日我在问你一句,人命关天,你们是出诊还是不出诊。”
守门的婆子心里颤了颤,知道今日这事必定难善了,他们一来,便先用人命关天堵了这外头众人的嘴,这些病家无论什么身份,肯定也不好再多插手了。
那婆子只得陪着小意道:“我们这医馆里,看诊的都是医女,不是稳婆和医婆,怀胎的时候可以帮着调理,但生产的时候,医女们就没法子了。”
那位陈嬷嬷已经全无耐心,只挥了挥手扬声道:“走,跟我进去,带个擅针灸的医女回去就行。”
外头众人都伸长了脖子看着那院门口围的一圈人,听那嬷嬷说只带一位擅针灸的医女走,倒也更不好再说什么了,人家这样,虽说破了这女医馆的规矩,却也说得过去,不管怎么样,都是女人,生产时的人命关天,那可就是一尸两命的事儿。
守门的婆子被推着转了一圈儿,高喊着爷们不能进,却被后头那几个家丁一把拉了出去,再甩一把,几个趔趄蹿老远,才发觉胳膊已经动不了了。
这时候,靠右手边一间诊室里,出来了一位年约四旬的医女扬声道:“里头都是女患和孩童,不可再放肆,我是这里主职针灸的医女,我跟你们去吧,但是丑话说在前头,我们医家医人不医命。”
那位陈嬷嬷倒不再计较,只一语不发,抬手就请了韦医女,后头跟上个女学徒,身音有些颤,却依旧坚定道:“师傅,我去给您打下手吧。”
那陈嬷嬷正是求之不得,几个婆子把那女学徒和医女一起围在中间,飞快冲出了巷子,往卫家去了。
袁二得了消息,从隔壁巷子里绕到长街上,正准备往这边巷子里蹿,就见得韦医女和一个女徒儿被一群婆子围着,往前走得飞快,后头跟着一群家丁。
袁二只得掩在转角的廊下,看着这些人走过去,再挥挥手,示意后头的小厮跟上,过了两条街,眼瞧着这些人进了卫家宅子里,袁二才飞快吩咐了小厮分头去找人带话。
袁二跟的这一路,脑子转得飞快,一直在想,若是出了事,不是他想得多,而是这妇人难产的事,九死一生,一尸两命极为稀松平常。
若是出了事,哪路救兵,能把医女保下来,这卫家倒还好,就是那位顾家冉夫人,那是出了名的不讲理,可如今这城里,爷们都在军中,女眷里,有谁能把这冉夫人降住的?
袁二派了小厮去找的那两处,都是酒肆茶楼,就想看看有没有品级高些的将军休沐在家,能到这卫家拦一拦的,再怎么说,家里老祖宗在军营里那么久了,总应该有些人知道。
袁二唯一想到的一位可能的女眷,倒不是地位显赫,只是身份特殊。一笔写不出两个袁字,营里那位袁医正经常对自家老爹说这句话。袁医正虽说品级不高,可在军中,那是任谁都要给几分面子的人。
袁医正家曲太太,是位慈眉善目的妇人,为人和善不说,还懂医术,君山女医馆开诊的时候,门可罗雀,她就过来瞧过,和闲得无聊的医女一聊就是大半天,十分投缘。
袁二步履匆匆,过大街穿小巷,往袁医正家去找人。
君山女医馆外头,众人议论纷纷,有认识那陈嬷嬷的就说:“这是那顾六奶奶发作了吧,前儿我就听说胎向不好……”
“啧啧,这样的事,哎,只怕真是凶多吉少,那顾氏的阿娘凶得很,若真有个什么事,恐怕那位医女要吃亏了……”
众人都替这医女捏了把汗,一个年过三旬的妇人一脸凝重,略想了想,便站了起来,悄无声息往家中去了……
第221章
有医女出来扶着那婆子,也不管那婆子疼得满头冒汗,只上下一边摸那手上的关节,一边低低道:“不妨事,嬷嬷这就是脱臼了,等复了位,平日里注意点,不要……”
嘴上这么说,手上却是寸进一使,那婆子只觉一声咔嚓,直愣了愣,那医女却笑道:“嬷嬷动动试试看,看还疼不疼。”
那婆子不敢置信地微微动了动,幅度再大些动了动,一脸惊喜道:“多谢您,您还会这个?这可真是……”
“这些粗浅的脱臼复位,我们往常在山上都学过的,不妨事。”
那婆子却突然又垮了脸道:“可韦医女怎么办?”
旁边去报信的婆子立即凑上来道:“袁二爷去了,让咱们这处,先别乱了,只正常看诊就好。”
前军副将侯将军府上,侯将军正躺在书房床前的软榻上,端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却突然听见自家夫人急匆匆的脚步声,从外头传了进来。
侯将军心下讶然,自家这位夫人,从来性子好,这些年自己这憋闷,若不是她数年如一日的温声抚慰,笑语相迎,他哪里能接受的了那样的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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