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广南王府遣出去办差的,尽皆都是女子,视角更不相同。先前那份调查中,说孩童十不存五,这一回发现,这个数字,可能与军户和武术世家之数大差不差。”
“在民间,溺婴之事,简直就如溺死猫狗一般稀松平常,不说生养下来不太康健的婴孩,便是女儿多的人家,到了两三个女儿往后的,生下来再是女婴,直接溺死的,比比皆是。”
“有些地方,妇人成亲三年没有生育,或是胎胎皆生女婴的,又或是生育病胎的,皆被看做不祥之人,动辄沉塘。还有许多地方,生病,尤其是妇人和孩童生病的,皆靠巫医和医婆,经常就是一撮香灰兑水,生死由命……”
“还有些世情,简直令人无法启齿。这中间种种,有些是教化之责,有些是贫苦闭塞所致,从根子上,还是民智未开,真正能治妇人科和哑科的大夫太少。”
六皇子这一脚,其实正踩在安北王心坎上,他和长公主大婚多年未有子嗣,个中滋味,只有他和长公主二人长夜难眠时,真是相对无言。
六皇子也不想在这一处过多停留,只继续道:“老太妃思虑再三之后请旨,父皇母后商讨再三,以母后懿旨,先在广南府行禁溺令,广南王府设善堂,广南军接君山女医馆女医入广南府。”
“不瞒王叔,广南军也同样面临人才凋敝的现状。老太妃行此策,也算是一举数得。第一是为逐步强健现有广南军将士体魄,通过洗筋伐髓术,锻造出更多体魄强健,武艺高强之将领。然后过渡到从孩童抓起……不过这个,我也说不太清晰,不如请张家老祖代为说明。”
安北王正听得津津有味,下意识点头,又看向张家老祖问道:“这个洗筋伐髓术,可就是昨日老先生为那几位中毒的将领所行之法?”
张家老祖颔首道:“正是此法,但认真说起来,这法子,应是君山女医馆自创的一套方法,那日行针的,也是念丫头,这一套方法,更适合女医施为。”
“在佐以药汤和药膳的情况下,针术强者,比如念丫头,能驱无可解之毒,能治积年弱症。针术尚佳者,可行针加按抚之法,打破武人自身桎梏,洗筋伐髓。便是按抚之法一途,也可让十岁以下孩童得以祛病强身,拔高三寸左右。”
听到这里,安北王顿时兴趣大增,坐直了些身子问了六皇子道:“六哥儿受过益?不知如今身手如何?”
六皇子耸了耸眉毛,想了想才道:“澈受益匪浅,但澈的情况,实属特例,若是王叔感兴趣,可以召楼将军,然后随意指一军中猛将,和她一见高下。”
安北王略怔了怔,便知其中可能有些特殊之处,当即点头笑道:“此法甚好,待明日得空,可以一试。”
想了想又十分郑重问了张家老祖道:“阿若的病,不知有几分把握?”
张家老祖和六皇子心下都知道,安北王问出此语的用意,张家老祖只摇头笑道:“王爷不要着急,待得念丫头给王妃把过脉,定有确切消息。”
第192章
张家老祖从中军大帐中出来时,外头阵阵凉风刮过,便是这样从北边来的凉风,逐渐散去积蓄在一起的热,慢慢将季节,轮回到秋冬。
要在军中用药膳,实在不容易,可那军帐中躺着的四位,却也是一定要用上几日,秦念西和胡玉婷,让道云请了袁医正,无比烦难地改动了那三张药膳单子,好不容易得了袁医正蹙着眉,咬着牙拍了板,才算是长吁了一口气。
张家老祖回来时,二人正在帐中半睡半醒眯了一觉起来。
胡玉婷见得张家老祖进来,忙屈膝行了礼,又退出去,烧水煮茶去了。
秦念西看了看张家老祖的脸色,平静无波,便只试探道:“老祖宗,阿念观那位王爷面上,似是有隐疾,不知可对?”
张家老祖笑着点了点头道:“你这丫头,如今的眼力,可不比你家老祖宗我差多少,谨慎是好事,又何必在老祖宗面前都如此小心。”
秦念西略撅了撅嘴,轻声道:“我们原只是听安远城里的大掌柜推测,说长公主在这北地,有些艰难,如今看来,只怕不仅是长公主,便是连那位王爷,也并不好过。”
张家老祖给了个眼神,示意秦念西继续说。
“才刚阿念听荣尚宫说,长公主对他们这些从京城跟过来的老人,管束极严,在北地这么多年,这还是他们第一回 进军营。而且早间,因为一碗凉粥,两个硬馒头,一个伙房的管事,就敢那么顶撞李公公,可想而知,他们……”
张家老祖一脸欣慰看向秦念西,不由感慨道:“我们念丫头真是长大了,这见微知着的本事,啧啧……”
秦念西不满地拉长了尾音撅嘴道:“老祖宗……”
张家老祖轻笑道:“好好好,说正事,才刚殿下用了皇后娘娘的名义,还拉了广南府和广南王太妃做背书,都没能从安北王那里得到一句准话,皆被岔开了话题,便是长公主的病,也是最后才问了一回。”
“老祖宗觉着,那位王爷似乎有种意志消沉之感,他身体抱恙之事,我早间就已经拿话探过他,那时观他神色,应是自己有所察觉的,可才刚茶都重泡了一壶,还有无数时机,他都没有问一句关于自己身上有恙的事。”
张家老祖说着又长叹了一口气道:“这样联姻的事,就是一把双刃剑,用好了,是二而一,如今这样,倒仿似已经深陷泥沼,照眼前这情势,长公主在安远城,只怕也是过得极为小心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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