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北王愣怔了良久才道:“银矿,我们这北边,哪里有银矿?从来没听说过。”
六皇子左右看了看,安北王挥了挥手,帐内的几个小厮立时撤了出去。
六皇子才叹了口气道:“父皇写给王叔的信,您应该已经看了。其实这里面许多内情,实在是有损我大云朝颜面,父皇嘱我当面说给王叔。”
安北王听得这话,忍不住坐直了身子。
“王叔可知,前年江南西路远夷山脉和横沟山脉处,动用了中路军剿匪的事情?”六皇子轻声问道。
安北王点了点头道:“这事儿有些蹊跷吧,这都承平多少年了,按说早就该肃清内匪了。”
六皇子颔首道:“王叔果然见的不凡,其实这个事儿,就是远夷山脉一处金矿,横沟山脉一处银矿被盗挖了。”
安北王听得此处,眉毛扬得老高,看了六皇子许久才道:“这是,是那毕彦干的?”
六皇子点了头道:“正是如此,此人狼子野心,处心积虑,部署多年,还借江南西路瓷器运输的水路,和南诏王族狼狈为奸,从南诏海上开了一条路水路,将金银运回旌国。”
“那两处盗挖矿藏,数量极大,因为前后几任接手,统计都没办法统计,就按最后最低估值计算,炼成之黄金,至少二十万两,白银二百万两。这还是他在江南西路用的人,阴差阳错没找到那处含量极高的金矿。”
饶是安北王养气功夫极好,此刻也忍不住拍了桌子站起来,要知道,这么多真金白银,用在军营里,该能买多少马匹,换多少粮食,制多少装备啊。用在朝廷,又能做多少大事。即便是用在百姓身上,又能让多少人吃饱穿暖。
安北军在这北疆如此艰苦的环境下,带领将士们,守卫边疆,就为了与民生息,让帝国从战火荼毒中,缓过劲儿来。他们过的是什么苦哈哈的日子?军粮自己种,军衣自己纺,却被这般窃国之贼,堂而皇之,往帝国深处盗挖矿藏,果真奇耻大辱。
六皇子看着安北王转着圈平息着怒火,忍不住长叹了口气,又继续道:“王叔息怒,还有件事,只怕王叔听了,更是要气个仰倒。”
安北王听得这话,猛地站住脚步,倒忽然笑了起来:“你说,你直管说,都这样了,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生气的?”
看着安北王一脸自嘲的意味,六皇子讪讪道:“那个翁家,广灵翁家,其实也是毕彦在大云朝敛财的工具。”
“哪个?就是那个一窝子师爷,女眷都发配到极远城那个翁家?”安北王扬声问道。
“是,就是那一家,他们家爷们儿倒弄常平仓,插手朝廷管制的盐铁生意,出嫁之女勾连爷们,私底下做了无数谋财害命吃绝户的事情,其中所获不法收入,一大半入了毕彦手中。”
“关键是腐蚀了许多三科进士,朝廷命官,搅得官场一片混乱,底层官员吏治败坏至极。”
安北王到此时已经全然冷静了下来,沉声道:“照说,翁家被诛族之前,也该是家大业大了,他们怎会甘被毕彦驱使?”
六皇子苦笑道:“关键是我们原先办翁家案子的时候,只是因为发现他们倒卖常平仓的事情,原先并不知晓这其中的联系,缴获的银钱也确实极其巨大,仅这一笔脏银,就尽修了湘楚水利工事。”
“后来是翁家有漏网之鱼躲进了远夷山脉的金矿里,被抓之后,才说出,应是毕彦承诺了翁家家主什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事情,翁家本就心术不正,两厢正好勾结。”
安北王一脸讶然:“你这意思,毕彦如此敛财,是为了造反?”
六皇子更是一脸苦笑:“恐怕,远不止于此。王叔试想,若是翁家没被发现,江南西路的事情也没被发现,我被刺杀身亡,您和姑母……这安北大军再出事,南诏和他结成同盟。”
“然后,就是北边乱了,朝廷乱了,南边再乱了,这天下一片大乱,他再说服旌国国主,挥师南下,又或者干脆先占了旌国,再挥师南下,颠覆的,究竟是谁?”
安北王表情凝重眯起眼:“官家也是这么想的?”
六皇子目光坚定点了点头,安北王又道:“他为何要如此?若是野心勃勃,为何在旌国手握重权十余年,却没有任何动作?”
六皇子轻声道:“也未必没有动作,旌国大王子那把毒,就是他下的。他想一箭双雕,一石二鸟,甚至三鸟四鸟,同时下毒于我和旌国大王子,挑起两国纷争,只没想到,我和旌旗烈,都被人救了过来。”
“只不过,我们的死活,真相他并不清楚,他往江南西路去的时候,还给我号过脉,几乎必死之象。”
安北王背着手转了个圈又问道:“江南西路矿藏被盗挖的事情,你们又是如何发觉的?”
六皇子又把那位岑娘子的事情说了,又把那牛家村阖族死绝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又道:“正好我在江南西路请的那位先生,和毕彦年轻时曾是至交,共过患难,毕彦还得过那位康老先生接济,康老先生就分析对照,加上君山药行的大先生们出力一比对,这事儿就有了指向,我就派了人去看看。”
“后来毕彦又送了旌国王子去江南西路君仙山治病,我们就分析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怕是另有目的,就循着线头儿往下找,发现了些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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