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老祖极其惊讶,突然想起什么,却是压低了声音加重了语气,眼睛睁得老大道:“这是老祖那谶语,显验了?”
张老太爷点头道:“侄儿和太虚,都是这样认为,否则,如何能解?”
张家老祖那高耸的眉毛久久不落:“你细说说,她是哪一天醒的,醒来前后都有什么细情?”
张老太爷又把秦念西落水后醒来的事一一说明了。
张家老祖听过以后,嘴里轻声念着秦念西醒来的日子,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却突然道:“去年阿念醒来那日,我为了避过哨卡,从灵泉山侧脉悬崖处上山采瑶花,却被一个松动的巨石砸落,饶是我使尽浑身解数,躲过那巨石,却依然掉入崖底,晕迷过去。”
张家老祖深吸了口气继续道:“当日夜里,灵泉山下了一场暴雨夹杂着冰雹,把我砸醒了。若不是那场暴雨,恐怕,我命休矣。可灵泉山那地方,这样的暴雨,简直百年难遇,我还以为是祖宗嫌弃我,不想收我入土,如今看来,只怕,也正印证了那谶语。”
第153章 残酷月光
毕彦送了两匣子瑶花到观中,虽未明说表示歉意,却说得很清楚,一匣子送给六皇子做药,以表两国友好之;一匣子送给胡大先生,说是瑶花送到他手里,能救活更多性命。
傍晚的微风吹过湖面,菡萏初绽,极是赏心悦目,秦念西吩咐把长辈们的酒席摆在湖边的敞轩里,燃了药材驱蚊,又请了康老先生过来,自己却陪着康家老太太用晚膳去了。
康老先生端着酒盅,沉吟了半晌才道:“他可不是个有怜悯心之人,用冷心冷情都不为过。这么示好,今天发生了什么?”
太虚真人讲了讲白日的情况,康老先生笑了笑道:“老胡,你那匣子瑶花,饶是你馋得流口水,还是退回去吧,六皇子那匣子,以国之名,倒没太大问题。”
胡大先生平白被打趣,气得胡子一抖一抖的:“你这老学究,说事就说事,没得编排我做什么,我就是那起子眼皮子浅,没见过一匣子药的人吗?”
康老先生似笑非笑看了胡大先生一眼,太虚真人,张老太爷尽皆跟着笑了起来,康老先生见得张家老祖一脸茫然,干脆点破道:“上回药王会,是谁得了一匣子瑶花,说是当浮一大白来着?”
胡大先生气得把酒盅往桌上一放:“你这老儿,怎么哪儿热闹都有你?”
胡大先生爱药成痴的性子,张家老祖自是心中有数,也跟着笑了起来。
张老太爷笑着看向康老先生:“你今日若不说出个子丑寅卯,当心老胡必要倾力灌你一醉。”
康老先生敛去笑容,一声喟然长叹:“既如此,我便说说吧,一晃眼,都几十年了,哎……”
毕彦其人,自幼聪颖好学,学问文章,样样不凡。
年十二时,其父仙逝,毕彦母子靠族中接济过活,受尽白眼和欺辱。
毕彦咬牙闭门苦读,年十四考出解元,母子二人才算稍微缓了口气。
为能早日考出官身,带母亲离开族中,毕彦决意去考第二年春闱。
康老先生与毕彦相视于赴考途中,那一年,康老先生年二十四。
彼时,康老先生见毕彦年小却才高八斗,甚至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对其十分喜爱,又见其有些捉襟见肘,便经常暗地里接济与他,二人虽相差十岁,却是相交莫逆。
到京城后,康老先生住进叔父家候考,本想邀约毕彦同去,却遭毕彦拒绝。康老先生揣测毕彦心理,一是自傲和自卑交缠,二是因全无根基,想住进会馆等处,结交更多友人,便也不再多劝。
候考期间,毕彦偶尔会来邀约康老先生外出会文,头回之后,被叔父严令,闭门读书候考,京城风起云涌,不可与外界过多接触。
康老先生思忖良久,冒险隐晦修书,让小厮送到毕彦手中,劝其闭门读书候考,便自两耳不闻窗外事。
放榜之后,康老先生高中二甲,毕彦却名落孙山。
不久后,京城学子闹事,称有人泄题,有人捉刀。
康老先生叔父此时官拜吏部侍郎,却对此事忧心忡忡,言语之间,流露出事涉党争之意,恐康老先生难以独善其身。
事态愈演愈烈,京城已是沸反盈天,金銮殿上,御史台参当年主考,礼部尚书泄密卖题,取士不公,贪污受贿等九条大罪。
哲钦帝君大怒,命大理寺严查此事。
一时间风声鹤唳,严查之下,毕彦被曝出来。试题泄密乃确有其事,二甲第十七名淮南侯家三郎,用钱买断毕彦所做试题原文,并用此文得中一甲。毫无背景的毕彦,却名落孙山。
非首告却在背后教唆怂恿闹事,毕彦那点自以为是的小聪明在大灾大难面前,在聪明成精的朝臣眼中,稚嫩且可笑。
毕彦被追缴涉案银钱,罢黜功名,永不许再考,遇赦不赦。哲钦帝君斥其居心不正,纵才高八斗,难为社稷之用,念其年尚幼,不予下狱。
受毕彦那一封信牵连,康老先生也被罢黜功名。
其叔父与其私下密语,却摇头叹息:“是叔父牵连于你,居中守正,必为两方所不喜,往往都是拉拢与打压结合。如今朝堂晦暗不明,不若你干脆回家先娶妻生子,帝君年事已高,恐时日无多,待新帝即位,你再来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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