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念西也不再多说,只径直走进院中,深吸了一口气,扬声道:“不知是哪位前辈高人,既来了,便请进来饮一盏茶。”
“也行,晚上还是不能吃得这么油腻,喝盏茶消消食也好。”不过几息之间,那老人便到了秦念西前头两三米的地方,一脸的笑,还借着月光上下打量着秦念西。
秦念西只屈膝行礼道:“晚辈秦念西,给长辈请安了。”
那老人眨巴眨巴眼笑道:“你是从京城回来的那个小丫头?”
这一刻,秦念西突然明白了韵嬷嬷当时的压力,人家仿佛对你了若指掌,而你却对人家一无所知,唯一的感觉和奢望是,他应该是善意的。
秦念西也不绕弯子,干干脆脆问道:“正是,不知该如何称呼您。”
那老人不答反问道:“你这小丫头,既是请老儿我来喝茶的,茶呢?”
秦念西忙让到一边,做了个请的手势,看着那老儿悠悠然往前,便紧走了两步,跟在那老人旁侧引路。
那老人瞧见韵嬷嬷立在门前的廊下的柱子后头,一脸尴尬冲他屈膝见礼,只笑着点头道:“多谢你,替老儿引路。”
韵嬷嬷那血直直冲上了头,脱口就道:“我没有……”
秦念西无奈道:“嬷嬷去歇下吧,再让紫藤再取点水来。”
韵嬷嬷看看那已经进了屋的老人,又看看秦念西道:“姑娘,这……”
秦念西自是知道她的意思,却用眼神示意她,眼下不要想着出去报信找人什么的,嘴上只安慰道:“无事,去吧。”
那老人却是哈哈笑道:“老儿只是来讨杯茶喝的,无须紧张……”
那老人说着,便往厅里去了,却也不往正厅上坐,只径自坐到侧面的八仙桌上,秦念西跟上去,开始摆茶具。
那老人看了片刻才道:“广南王府,把这么个正当得用的楼家子弟,送到你这小丫头身边侍候,是个什么意思?”
秦念西手上的动作停了停,才道:“长者赐,不敢辞。”
那老人又眨着眼道:“你那外祖,能由着人,把手伸进张家院子里?广南王府,这是瞧上你了?可这,也不能够啊……”
秦念西手上拿着的茶叶顿时掉到了桌上,从外面进来的紫藤,一壶山泉水直直洒了出来……
那老人也不理会自家话语吓人不吓人,倒开始仔细打量起秦念西来。
秦念西越发深刻地感觉到,在这老人面前,简直有种无处遁形,无法应对的无力感。
那老人却突然“咦”了一声,快若闪电般伸出手,搭上了秦念西的脉门。
秦念西只愣怔怔看着他替自己把脉,这是张家人才会的号脉法啊,初看上去,和万寿观没什么不同,但那其中细微的手法差距,是骗不了人的,便是张家一般子弟,也极难掌握……
直到他收了手,秦念西才回过神来,立即往后退了两步,再恭恭敬敬,跪倒在地,拜了下去:“不知是外祖家哪位长辈?阿念失礼了。”
紫藤已经被自家姑娘和这莫名其妙的老人,惊得头都不敢抬,只是直直跟着跪了下去。
那老人却突然呵呵笑道:“你这小丫头,倒也冰雪聪明,快起来吧。”说着又冲那紫藤道:“你也起来,快去把水烧好,那油饼,确实难克化。”
看着秦念西加快了动作,把那烧好的滚水,冲进了茶碗里,一股子清香弥漫出来,那老人点着头道:“好茶,这是什么茶,老儿我一把年纪了,竟没见过。”
秦念西见那老儿受了自己的礼,到底没有那么紧张了,只轻声答道:“这是产自远夷山脉最南边的一种高山青茶,这夜里要消食,仓促之间,只能用用这茶了。”
嘴上答着话,手上却不停,出了汤,又分到茶盏里,奉到老人面前。
那老人端了茶盏,细细闻了闻,才啜了一口茶,眯着眼点头道:“这茶不错,香味儿虽浓郁却是清雅不俗,你出汤的时候,稍微再等等,这口味应当更好些。”
秦念西一听,这是嫌茶淡了,便又泡了一泡,又多等了一会儿才出汤。
那老人喝了这一泡,才算是心满意足了,轻声笑道:“丫头,你这泡茶的手艺,极得曾外叔祖喜欢,这茶,记得给我留着点儿,等我忙过这阵子,天天让你给我沏茶喝。”
曾外叔祖,他说他是曾外叔祖,不知为何,秦念西从下晌开始绷紧的弦,在这一刻,竟突然松开,直直望着那老人,鼻头都开始有点发酸……
那老人看着秦念西眼里闪烁的孺慕之情,叹了口气,语气也温和了几分:“丫头,把这茶再沏上一盏,老儿我,还有几句话要问你。”
秦念西回过神,一边沏茶一边道:“阿念是为了练针,才学的这心法。”
那老人愣了愣,哈哈笑道:“聪明,果然聪明,你这医道上的功夫,比你那外翁小时候强。”
抿了口茶又道:“你这心法,应该也不全是楼家心法,他们那剑法和步法,在心法上,无须如此细腻,倒是和前朝沈氏医女的针法路数,有些像。”
秦念西讶然道:“您,您见过这针法?”
那老人摇头道:“没有,是小时候学医时,听长辈说过,后来又自己揣摩过,感觉上,应该有些像。”
说着那老人突然抬头问道:“你练的,是沈氏针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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