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云和道恒默契十足,互相看了一眼,难怪这石家人敢如此有恃无恐,坚称自家无病,那脉象上的一丝异样藏得极深,寻常医家,根本不可能诊出来。
石家大郎见二人收了手,便问道:“如何,二位道长可有发现?”
道云略迟疑了一下,又暗自摇了摇头,才缓声道:“施主这病,拖的年数太长了,如今,已非贫道力所能及了。”说着又看向道恒问道:“师弟,你看呢?”
道恒也只是面露憾色摇头道:“正如师兄所言。”
钱家人正欲发话,石家大郎看了眼自家父亲脸色,率先嚷道:“道长莫不是诊错了……”
钱家人立即嚷起来:“道长诊出有病,你们就说诊错了,难道非得道长们昧着良心说话,你们才得承认?”
两家人你来我往,又开始吵闹起来。
外头哗然之声越来越高,道云面色晦暗不明,道恒上前一步,清了嗓子,扬声道:“诸位施主,我万寿观原不愿插手人家家务之事,便是因此原因。贫道及师兄诊断已下,无论你两家认与不认,都再与观中无关,请观中无关人等速速退去,若要继续在此纠缠,观中只能停诊了。”
几位道人过来,使了把子力气,将钱家和石家驱逐了出去,关了中门,恢复了大殿看诊秩序。
道齐在侧门扬声喊道:“诸位,如今已尽午时,要看病请速来此门排队……”
外头诸人议论纷纷,有替女家抱不平的,有替男家开脱的,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劝那钱家去官府打官司,又有说官司打不赢的……
有那说得无比热闹的,此时看得病人已慢慢排起长队才想起,自家是来瞧病的……
道云和道恒进了偏殿,见得秦念西正坐在桌案后头,饮着杯茶,道恒笑道:“你这丫头,怎的如此喜欢凑热闹?”
秦念西撅了撅嘴道:“原是过来瞧瞧那万娘子的,正碰上二位道长要诊脉,便过来瞧瞧。”
道云看了看秦念西,本想说点什么,却又憋了回去。秦念西也只做不知,饮尽杯中茶水,便道:“热闹瞧够了,阿念便回去了。”
道齐进来道:“正好,我们要去师傅面前复命,一起走。”
道云点头,指了道恒和道齐一起去。
秦念西快走到门口时,突然转身问道:“还可拖得几时?”
道云和道恒对视了一眼,仿似破功一般无奈道:“还是瞒不过你这丫头,用些药,一年两年的,还是没什么大问题。可是,你到底……”
秦念西没有说话,只默然转身出了殿门,往清风院回去了。
楼韵芙看不懂秦念西和道长们打的这哑谜,只觉得,自家姑娘,这一路回来,心情有些郁郁不解,连面上一贯挂着的笑,都隐了去。
进了清风院,秦念西没有跟去松竹斋,径直回了漪兰苑。
李嬷嬷没得示下,不敢走,仍旧在院中等着,见得秦念西回来,便迎了上来。
秦念西颔首笑道:“让嬷嬷久等了。”
李嬷嬷忙屈膝道:“可不敢当,姑娘说的哪里话,原是奴婢应当的。”
秦念西点头道:“嬷嬷可看过沉香写的那些?”
李嬷嬷忙道:“奴婢看过了,也问过了用这册子之人的脉象,俱是合适的,细处上略加一些,在另外加上一两个饮子,就更好。”
秦念西笑着看了立在一旁的沉香一眼:“还不快多谢嬷嬷指点。”
李嬷嬷忙拉着沉香道:“姑娘可千万别这样说,奴婢这身本事,也是家里原先的老人传授的,本就该再往下延续,何况还是姑娘身边侍候的,奴婢自当尽心。”
秦念西打头,往敞轩里去了,后头众人都跟了进去。
木香领着两个丫鬟上了茶和点心,秦念西示意众人都坐下,李嬷嬷看了眼杜嬷嬷,杜嬷嬷笑着把她按到八仙桌前坐下:“姑娘说了,她坐着,我们站着,她看着我们说话,累得慌,你便安心坐着说话就是。”
秦念西饮了一盏茶,笑道:“嬷嬷说说,沉香这册子,里头加些什么饮子比较好?”
李嬷嬷忙把手中茶盏放到桌上,笑着答道:“后日里,便要立夏了,若是加上一味生姜红枣茶,七颗红枣破开,生姜一块不去皮切片,煮沸一刻钟,再加水煮一次,两水掺和同饮,过午不用,饮至三伏之前,祛寒湿补益气血,补脾健胃,对病人大有裨益。”
秦念西笑着点头问了沉香道:“可记下了?”
沉香忙点头答了,秦念西又看向李嬷嬷问道:“嬷嬷说是哪些细节要写清楚?”
李嬷嬷笑道:“普通人家,不懂药性,若不写清楚,只怕适得其反。比如这生姜,很多人家用起来,会去皮,但这生姜皮性凉,反而是克制生姜太过燥热的好东西。还是说着生姜,煎煮的方法,也因病情不同,需要不同的煎法。”
李嬷嬷翻了翻那册子,指出其中一项道:“这个葱姜糖水,祛风寒,用作解表,急火煎煮至沸腾后,盏茶功夫,就得关火,再焖上一炷香的功夫即可。如若是像才刚奴婢说的那道姜枣茶,便需久煮。一来此处生姜之用法是要入里,二来是红枣皮不经久煮不得出效果……”
秦念西瞧着坐在一旁直听得愣神的楼韵芙笑了笑,才点头对李嬷嬷道:“嬷嬷果然深谙此道,极好。我这里有两桩差使,看看嬷嬷愿不愿意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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