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念西眨巴眨巴眼,瞅瞅外祖父,再瞅瞅舅舅,再瞅瞅太虚真人,挨个儿瞧了一圈,才摇头道:“真人不知道,阿念听说,舅舅是从庐陵一路陪着来的,这么算算,确实耽误太久了。”
张青川一张脸直涨得通红,连忙分辨道:“念丫头莫瞎说,那康家老太太做寿,舅舅是去祝寿的。”
张老太爷难得见到这儿子面红耳赤,也跟着打趣道:“人家老太太做寿,往年不都是派个体面嬷嬷去送了寿礼便是,怎得今年格外不同。”
“是那蒋家,蒋家大郎邀儿子同去,儿子见药市的事也忙得差不多了……”
秦念西眨眨眼故作神秘道:“看来还是蒋家婶婶说得对。”
太虚跟着问道:“她说了什么?莫不是你这舅舅早瞧上人家姑娘了?”
张老太爷奇道:“既是早瞧上了,为何不早日来禀。”
张青川看这老少三人拿他逗闷子,却又无法可施,只弱弱反驳道:“原是去年在福建南路碰到过,只那时,这辈分上,没往这上头想。”
“怎的如今这辈分改了?”太虚继续道。
“蒋家大郎说我太迂腐了,又不是真的有亲。”张青川越说声音越小,边说边往张老太爷那里看。
“嗯,我瞧着蒋家大郎说得对,不过这话八成也不是他说的,估计是他那媳妇儿说的。我原和康家老太爷虽是平辈论交,但这岁数上可差着不少。你如今倒是往这上头想了,想出个所以然来没有?”张老太爷问道。
张青川嗫喻道:“只看念姐儿怎地说?儿子,儿子……”
秦念西睁着无辜的大眼道:“外祖父,孙女儿瞧着,舅舅这还是没太想好,他要娶媳妇,偏来问我怎么说,这叫我怎么说?”
“不是,不是的,我想好了,想好了,觉得,觉得挺好的,就是若阿念,阿念喜欢,便最好。”张青川赶紧表态道。
张老太爷终于绷不住笑,对着太虚道:“瞧瞧,这就是你说的老成,你看看那脸红得,话都说不好了。”
秦念西拉着张老太爷撒娇道:“您二老别再打趣舅舅了,多难得,阿念也觉得,蒋家婶婶眼光是真的好,我瞧着那尹家姨母,就有种既暖和又亲近的劲儿,多少难得。”
张青川听了立马点头道:“就是这话,阿念说得对。”
太虚笑道:“好了好了,既是你们都觉得好,那便是好,我老道睡觉去了。”
这边张青川直被打趣得背上出了一层汗,那头严冰也在打趣尹艾。
“瞧瞧那张家大郎,可是费了番心思,连六皇子和广南王太妃都请动了,可见是上了心。”
“姐姐又打趣我,那哪里是他请动的,人家广南王太妃可明摆着是冲阿念来的。”尹艾脸红得都快要滴出血来。
严冰眸光闪闪:“嘿,就变成他了,嗯,可见这一路上亲近得很!”
“姐姐,人家和你说正经的,你就只管开玩笑。你这说得,我成什么人了?”
“好好好,不和你打趣了。”
第二日一早,晴了许久的天,竟下起了蒙蒙细雨。
菡萏院里,严冰和尹艾刚刚起床,尹艾正在净室洗漱,严冰身边的王嬷嬷从外头请悄悄走进来,对着正在梳妆的严冰耳语了两句,严冰笑着点了点头,望了望屋外的蒙蒙细雨,又对王嬷嬷低声吩咐了几句,才让她出去外院传话了。
严冰刚梳好头,见得尹艾出来,便笑道:“妹妹,我们晨间去阿念院里用早膳如何?”
尹艾犹疑了一下道:“好是好,就是阿念如今还小,应当多睡会子,哪用得着这么早起来。”
“咱们去看看呗,今日若雨停了,说不得我就要动身下山了,往后再要日日见到阿念,可就难了,姐姐这心里头,有些舍不得。”
头日夜里,两人咬着耳朵,说了许久的话。尹艾其实内心深处对嫁人这事已经不抱太大希望,只是抱着让长辈安心,找个稍微合自己心意的,往后也必会和丈夫相敬如宾的心思。
严冰嫁到蒋家到后头生病这些事,倒让尹艾心里那丝弦动了动。
后头严冰睡着了,她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山中静谧,连风吹树叶声都听得清楚。
尹艾只静静躺在床上,想着严冰对她说的那几句话:“艾姐儿,咱们都是十分幸运的女孩儿,或许碰到过一些难处,但起码能得父母之关爱。你不要总是把自己包裹得那么紧,累得慌。你瞧瞧阿念,跟她一比,咱们那些难处都不叫事儿,我瞧着她,只觉得从前愧得慌,往后我定会和蒋家大郎好生过日子。你若选择嫁进张家,也要好好待他们,这样的人家,这样的家人,十分难得,要珍惜!”
张青川那带着温和笑容的面孔就那样在尹艾脑海里回荡,可她始终觉得,那笑容虽温和,却仍旧带着些许疏离,这样的人,看上去亲和,实则最难相处,因为他就是那最难被打动的那一个。
回头想想,其实最差也不过是个相敬如宾,就是自己原先想的那样。若能找着他的脉门,从此处着手,应该还是有希望的。而且,他已经把那脉门就那样暴露出来,应也没什么大难。
想到此处,尹艾反倒踏实了,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竟是无比香甜地一觉睡到了天明。
待得尹艾梳妆好,严冰挽着她,沿着游廊走出菡萏院,沿着湖边游廊往蔷薇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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