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冰在前头引路,带着广南王太妃和秦念西到了院子深处的一处敞轩,一边临湖,一边是个小小的花圃,淡绿色的琼花开得十分雅致,虽是一大丛一大丛的,看着却是格外清爽。
敞轩临湖,有微风轻轻吹过来,还带着一丝栀子的香甜,一头看着湖,一头看着花圃,好不惬意的一处所在。
广南王太妃四下打量之后,拍着自己下手的位置,微微点头笑道:“果然是处好地方,念丫头坐到这里来。”
“可不是好地方嘛,闹得我这个做客的都不愿走了。”严冰一边指挥着丫鬟端茶水点心上来,一边笑着对二人道:“才刚摘了些杨梅回来,用纱布包着挤出了汁,放在井水里湃了一会子,当不十分凉,阿念试试,看是不是正好可以喝。”
秦念西端了一杯起来,略试了试,一本正经道:“嗯,本神医试过了,正正合适消食解腻。”
严冰笑着瞪了她一眼道:“又淘气,也不怕有长辈在这里笑话你。”
秦念西嘟着嘴作小女儿状道:“婶婶让我试,又不让说话,不是成心看我笑话儿嘛!老太妃,您可是这里最长的长辈,可得给阿念主持公道。”
广南王太妃却端起那小小一杯杨梅汁,慢慢品咂了起来,喝得两口才发声道:“你这神医连人家喝个饮子都要管,莫不是弄错了行当,该当个管家婆才是。”
一句话说得正喝着杨梅汁的秦念西和严冰都笑得呛着了,缓了好半天平复了下来,严冰才道:“太妃有所不知,我这病原就是从这寒凉上生出来的。也是多亏了阿念,才得康复。”
严冰把自己前前后后的病情和医病的事,一并说了出来,老太妃听得十分认真。又见眼前这女子,面色红润,气色极好,完全不像大病初愈的模样。心里也生出了许多期待来。
严冰见广南王太妃听得专注,说完了又拿出秦念西早先给她的那个册子,递给广南王太妃道:“太妃请过目,这是念丫头给我写的一些注意事项,我这些日子细细琢磨了许久,里头好多东西往常竟是听都没听过,有许多惯常吃的用的,竟都是不能碰的,对女子来说,竟都是大学问。”
广南王太妃接过那册子,漂亮的簪花小楷,写着备孕期往后,日常生活中夫妻二人该要注意的事项,还有些药膳方子,还有怀孕时的,生产时的,产后的,十分细致。
秦念西见广南王太妃看得认真,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解释道:“其实也没有那么麻烦,只是日常一些容易出错的地方,顺应天时便好。这世间各物俱是相生相克的,比如这杨梅,到初夏便熟,杨梅味酸,夏日里就特别适合食酸。夏日出汗多,缺津液,酸生津,就很好。”
严冰摇头对广南王太妃道:“太妃您看,阿念对这些事浑不在意,照我说,这册子里的东西,若是让天下女子俱能懂得一些,要少了好多病痛不是。”
广南王太妃听了眼睛亮了亮点头道:“严家丫头说得有道理,好多病都是无知得上的,这真是门大学问。若是真有这么本书,就讲这些,也算是功德无量了。”
秦念西笑着点头道:“老太妃说得是,人有好多病,要不是吃出来的,要不是习惯不好得上的,但这册子上写的才哪儿到哪儿,这要从出生写到老年,且得花一番功夫。”
严冰拉着她直不松手道:“那你就慢慢写啊,总比那些敝帚自珍的医家好。”
广南王太妃也点头道:“天下大成的医家大部分都是男子,对这妇人科,尤其是日常生活上,总是少些关注。再者说,如今这世道,男为尊,女为卑,又有几人能想到这上头?念丫头也不必急,就慢慢整理着,将来或许能有大用。”
严冰见广南王太妃对这事儿如此上心,又顺便说了些想法,全是按照做生意的路子往开了说,广南王太妃听得直点头道:“果然是个有见识、能做大事的,如此甚好,便先按照你的法子去做吧,待这册子整理得差不多,我再呈到宫里,让娘娘过过目,当是四角俱全了。”
秦念西见这二人三言两语,就给自己弄了一件看不到尽头的大麻烦事,甚至连期限都定了出来,也不管自己究竟是何想法,一时竟有些哭笑不得。
广南王太妃扫了一眼秦念西那憋出内伤的表情,心里有些乐了起来,便笑道:“阿念不是觉得这山中岁月静好,正适合干点你喜欢的事,怎么让你做点造福于天下女子的事就不乐意了?”
严冰只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望着秦念西,闹得秦念西有些哭笑不得,只得解释道:“阿念原本也有些想法,但没有这么复杂。只因若是写给病人一些注意事项,很简单,但若是着书立说,一来要十分严谨,处处都得有考据,禁得起推敲;二来,我如今人微言轻,只怕难以服众……”
严冰却摇头道:“我倒不这么看,你写得跟医学典籍一样的,普通百姓看不懂。你这书就得像你写给我的这些一样,言简意赅,好懂好操作,只要识字就能明白,不识字的听识字的念念也能明白就好。”
广南王太妃在一旁点头道:“严家丫头说得对,你这书,只写给不懂医的寻常百姓看就好。”
说着又看秦念西似有未尽之言,便问道:“你原是怎么想的?”
秦念西面上始终带着笑,两个梨涡极其亮眼,只轻声道:“阿念到了观中,主要治了一些哑科和妇人科的病人,有了些心得体会,又得了两个确有真本事的医婆做帮手,便想着,能不能,像观中那样,把这些治病的手段从山里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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