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次广南王世子指责秦念西不顾男女大防之后,她就没有再单独碰过他的面,更不愿和他多说什么,见他又找到自己,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心里有些不耐,却只面无表情道:“民女得世子爷教导,男女大防至关重要,有话请讲便是。”
广南王世子一时脸红到了脖子根,但机会难寻,便只咬了咬牙迅速地站近两步,和秦念西站成了一条线,略弯着身子扭头低声说:“我可能马上要去西南,你先和老祖宗一起回京城等我?”
秦念西眼角的余光,瞟见他红得滴血的耳朵,心中却只觉好笑,又为这少年那份青涩而莽撞的心思动容,可更多的,还是心如止水。于是便像根本没听见一样,直接擦身走了过去。
广南王世子见秦念西一语不发就走了,便急急追了两步,压低了声音道:“你放心,将来我一定选个温和大度的王妃,再说有爷宠着你,老祖宗又那么喜欢你,除了名分差点,其他都不会差的……”
那声音虽小,赵嬷嬷紧跟在秦念西身边,却听得一清二楚,一时脸色大变,直气得七窍生烟,正准备开声,却被秦念西拉了拉,见得姑娘一脸平静,赵嬷嬷把那已经涌到了嘴边的怒气压了下去。
赵嬷嬷和沉香几个,只见得秦念西顿了顿步子,慢慢转过身,抬起头看向广南王世子。
广南王世子见秦念西突然停步转身,觉得她必然会心动,只觉得高兴不已,又接着说道:“爷可是为了你,破了广南王府的规矩,将来再给你封个侧妃,也不是不可能……”
广南王世子越说越觉得不对劲,秦念西第一次这般直直看向他,嘴角还挂着一丝笑意,可怎么看怎么像嘲讽。
她看向那眼神,似笑非笑,仿佛他说了一个什么笑话儿,良久之后,才微微眨了一眨,垂下眼帘,嘴角弯的弧度更大了些,转身走了。
她明明在笑,可他怎么感觉那么冰凉,有点浸透骨髓的寒意。那眼神看似清澈透底,实则包含了许多许多他看不清读不明的意思,但有一点很明确,那是不屑。
她那一眼,就那样直直看进他心里,只叫他觉得,浑身冰凉,从内到外,都凉透了。
他一心想着她,想护着她,不想让她做医女抛头露面,被人品头论足,可她看他,就是那样一个遥不可及的眼神,那么冰凉,让他从外头凉到里头,他就立在那里,看着她慢慢走远,竟一步也不敢再跟。
赵嬷嬷和沉香几个从来没有见过秦念西那个眼神,竟也觉得身上抖了抖,相互看了看,一句也不敢多说,只跟在她后头,慢慢往前去。
秦念西虽不屑,但内心却不会和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置气,只是想一次断了他的念想,省得他老来纠缠。念头转到年岁上,突然想起自己如今不过只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这种话,听了装作不懂,才是最好的法子吧。
到得灶房外不远,秦念西才停住脚步,仰头看了看赵嬷嬷,赵嬷嬷蹲下身子,听她耳语了几句,连连点头。
到得午间,广南王太妃和六皇子在清风院留饭,广南王世子都没有过来。六皇子听海丰回了话,心里略沉了沉,面色却不显。广南王太妃心中却大感不妙,递了个眼神给了身边跟着的黄嬷嬷,黄嬷嬷悄然无声退了出去。
午间歇晌的时候,广南王太妃便得了信儿,呆怔了许久,身边侍候的,都知道老太妃这是怒到了极处,都不敢言语。
六皇子用过午膳便匆匆回去找吴峥,路上便听海丰说了上晌的事,知道吴峥是去找过了秦念西,又知他连这样的宴席也未到,便知是受了打击。
六皇子一口闷气闷在心口,越走越急,越走越急,到得吴峥院门口,却突然顿住步子,不知要和他说什么才好。
难道直接告诉他,他和她,这辈子无缘无分?
可他们自小儿长大的交情,他难过,他看着也堵得慌。
可他又觉得,他那样,是亵渎了那个丫头。想骂他一顿,又觉得他已经被拒绝了……
更深的却是羡慕他有那样的勇气,即使被拒绝了又如何,反正她还小呢,将来会怎样,又有谁会知道?可他又不想把这些话说给他听。
六皇子在那屋门口顿了许久,又摇了摇头,缓缓转身走了出去,直回了自己院子里,靠在廊下的椅子上发起了呆。
广南王世子却是连午膳都没有用,只一路失魂落魄回了房,就一头扎在了榻上。
午膳后,赵嬷嬷就到张老太爷面前禀明了晌间的事,张老太爷听完,一层薄怒涌上心头,只冷哼了一声问道:“阿念说了什么没有?”
“姑娘当时什么也没说,后头对奴婢说,若是广南王太妃身边有嬷嬷来问,让奴婢照直说便是,又让奴婢来禀了太爷。”赵嬷嬷照实答道。
张老太爷沉吟着点头道:“好,听你们姑娘的便是!”
广南王太妃面带寒霜,想了许久,才让人默了默,一挥而就,写了封信。又叫了身边的两个嬷嬷,打包了广南王世子的行礼,直接送他下了山。
六皇子得了信儿,就要去追广南王世子,却被广南王太妃遣来的嬷嬷一语不发拦回了院中。
下山之后,两位嬷嬷按照老太妃的吩咐,直接拿着老太妃的亲笔信,送了广南王世子去了西南军中,此时广南王正在西南主持换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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