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又叫了沉香,从带来的物事里,拿了块香饼子,递给玉嬷嬷道:“到老夫人房里焚了这香,好叫老夫人安心睡一觉。”
玉嬷嬷忙屈膝谢过,接了那香饼子,自去了。
方老夫人却道:“我这心里,哪里能安心睡得了觉。”
秦念西笑道:“老夫人只管放心去睡,这边有我呢。再说这院中积年的嬷嬷们都得用得很,还有白嬷嬷从旁看着,必不会有事的。”
白嬷嬷也劝道:“来前我们家老祖宗就料到老夫人会这般,才让我来的,您只管放心去歇着便是,这里外头有我,里头有阿念,您不去睡,才叫我们悬着心呢。”
几个人总算劝了方老夫人去歇着。秦念西才起身去内室,替刘夫人取了针,又调好了浴汤,替她泡上……
这一夜直折腾到深蓝变浅,东方泛起了鱼肚白,刘夫人的脉象才平稳了过来,睡了一觉的秦医婆和王医婆才替了一夜未眠的秦念西,让她回清风院歇息去了。
白嬷嬷回得广南王府别院的时候,天色已明,老太妃已经起了床,在院子里打了一套养生拳。
白嬷嬷候着老太妃打完拳,才上前屈膝禀道:“那秦家姑娘所料不差,奴婢过去的时候,正是凶险,直闹腾了一夜,天要明时,刘夫人脉息才安稳了下来,这会子是实实在在睡着了。”
老太妃直蹙着眉细细问了情况,听得说秦念西这会子回清风院去歇了,才悠悠叹了口气:“这行医治病和行军打仗如出一辙,要料敌先机又要把握时机,还要运筹帷幄,错过了便都是人命,都不简单,念丫头不简单啊……”
那边秦念西回了清风院,倒没觉得很困,便打发了跟着的丫鬟嬷嬷们去睡了,只留了杜嬷嬷在屋里守着,又自己服了两粒瑶生丸,闭上眼调息了两回,去了竹林里。
待得秦念西练完功,才就着艾灸的香味儿睡了大半个时辰,起来已经是神采奕奕,领着杜嬷嬷往老太妃跟前请安去了。
老太妃见得秦念西进来,眼里的慈爱散在嘴角的笑意上,牵了秦念西柔软的小手到自己怀里,仔细打量了一番才道:“怎的不多睡一会子?瞧着精神倒还好,小脸粉嫩嫩的,真好看。”
秦念西笑得极明朗:“阿念不累,就是想着,您老人家这会子怕是惦记得紧,就过来了。”
老太妃点了点秦念西微翘的鼻尖道:“你这小丫头,莫不是还指着老祖宗帮你把那钱家媳妇的病因弄清楚,这才巴巴一大早就过来了。”
秦念西忙顺着老太妃的话道:“可不就是,昨日幸得老祖宗过去,不然哪得现如今这光景,这病拖的时候越长,就越凶险。”
老太妃笑道:“这是恰逢其会,如若昨日我没来,又或是不是我说得上话的,这病,你又该如何治?”
秦念西歪着头想了一下,才笑道:“那便只能下猛药了。”
老太妃笑着看了看秦念西,见她眼里闪烁着一丝耐人寻味的光影,便又道:“都说心病得要心药医,你这猛药,究竟是个药猛,还是猛在别处?”
秦念西浅笑道:“老祖宗如此睿智,阿念可是不敢隐瞒。原是阿念有一丝猜测,不过昨日那刘夫人倒是印证了。”
老太妃略一沉吟才道:“你说的是她没有落红的事?”
秦念西点着头道:“阿念觉她这旧伤,怕就是从这处来的。就是当时受了伤不自知,只当是月事,后头淤积在里头,便形成隐痛,成了沉疴。再遇得近年凉药、艾灸熏蒸一通乱用,造成不孕之局。加之郁结于胸,心神失守,又逢强烈刺激,竟是一病不起。”
老太妃讶然道:“既如此,你昨日为何不当场便言明?”
秦念西解释道:“老祖宗有所不知,昨日那刘夫人情志刚开,若是再去攀扯积年旧事,阿念怕她难以承受,还得一步一步来才是。”
老太妃点头道:“病起沉疴不易,也不知今日如何了?”
秦念西继续解释道:“昨日刘夫人体内流窜之病邪和淤积,已被阿念差不多逼到了一处,只要日后慢慢,便能逐渐排出来。此时我们再去,想必她已经醒了。”
老太妃一脸惊讶:“一夜之间,能有如此生死之别?你可不要忽悠老祖宗。”
秦念西一脸俏皮笑道:“老祖宗,那人就在那院子里,阿念还能说瞎话不成?要不咱们这便去瞧瞧?若是阿念说得对,老祖宗可别忘了偏疼阿念一回。”
老太妃一脸好笑道:“你这丫头古灵精怪得很,莫不是又想着法子哄我老婆子帮你干什么。人家媳妇儿医病,你是大夫,你治好了不去人家长辈那里讨赏,倒讨到我这个帮忙的人面前了?”
秦念西眨眨眼开始撒娇:“老祖宗这话儿说得,昨儿不是老祖宗说是那刘夫人的长辈嘛,既如此,那阿念讨的这个好处,又哪里找错了地方?”
老太妃只笑出了声,站起身牵着秦念西边往外走边道:“行行行,就依你,若是真如你说的这般,老祖宗便偏疼你一回也不是什么大事。”
老太妃牵着秦念西,趁着上晌明丽的阳光,进了钱家住的院子时,刘夫人正靠着榻上的大迎枕,端着碗温热适中的小米粥,吃得香甜。
方老夫人坐在一旁看着,也不知是喜还是悲,竟是看着媳妇儿能自己喝粥了,也能掉出眼泪,又怕惊了媳妇儿,只坐到侧边圈椅上,拿着帕子轻轻捂住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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