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这般温言细语,李夙显然司空见惯,眉毛都没动一下,倒是那位王敏柔挂不住了,眸中含满泪意。
崔游视若无睹,与李夙并肩往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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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相公这般的人物,不过当你是个玩物罢了,莫要当真了,看见没有,五公主如今颇受陛下看重,陛下已经属意将她下降给崔相公。不过崔相公如今的身份,也是可以选择的。不过即便不是五公主,轮上十遍,也是轮不到你的。我们这样高门的规矩,你这样的人想来是不会懂的,好教你知,门不当户不对,始终只是消遣的东西。”
姜无芳这才注意到,原来刚才被崔游身影挡住的那个人,是文新燕。
文家是近几年靠着给吴襄捧鞋才封爵的,不过也就是一个看着好看,听着好听的虚衔而已。
她轻叹一口气,并没有打算跟她计较,在最后的目的达成之前,如今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样不懂得收敛的人,并不用多费口舌,自会有人收拾她。
谁知文新燕见她不说话,反倒是气急起来。
一早张婆子待崔游与她过来的时候就被文新燕看到了,又见崔游都到前厅了。又往那边去,叫她怎能不气。
平日里因为陛下如今的心思,她是不待见李夙的。
再得脸又怎么了,谁不知道如今的朝中是由崔相公说话的。
不过比起李夙,她下意识觉得这个长相平平的厨娘子反而让自己更有危机感,这才将李夙带过来,想着好好羞辱姜无芳一顿。
不想这人竟然如此沉得住气,不气不闹,竟像是不想搭理自己的样子。
她向来跋扈,哪里忍得下这一口气,立时瞪着眼要进屋再骂,却被站在门口的崔东皱着眉将她拦住了。
“娇蕴县主,相公交代了,闲杂人等不许入内打搅姜娘子。”
他不擅于后宅夫人的争吵,一不小心被这个刁蛮的县主出言损了几句姜娘子已经是失职了,再让她闯进去大闹一场,那一位不得把他的脑袋给拧掉了。
崔东是崔游面前最得用的人,文新燕也不得不给他几分面子,可是心中的气也不能不发,就站在门口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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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禄已除,口中吐了不少东西,想必崔相公那里知道的要比我快才是。”李夙看着枝头的黄叶旋旋落下,道。
崔游看了她一眼,知晓她知道了自己的部署,也不掩饰:“是,我知道了。”
李夙的目光从那片落到泥上的残黄上移到他身上:“怪道是李璿那个蠢货斗不过相公。我这里在那么早就已经安上了相公的人,相公这里却像是铁桶一块。”
崔游早就已经摸透了她的想法,他倒是十分欣赏这个有着自己谋算的公主,也不拐弯抹角,直言不讳道:“你不必费时间来探我。我与你合作是因为我与你的最终目标不冲突,如果是我想与你作对,你该知晓,时至今日,我不需要向任何人低头,虚与委蛇不过是浪费我的时间。”
李夙笑起来与姜无芳没有易容之前有些相像,十分明艳:“好。我今日来不是为了纠缠这些琐事,是想告诉相公一声,李璿并没有如陛下所言,去凉州为他那个傻子表兄哭灵。他刚至汾州,就绕路到了启阳,召集一批兵马,转眼就要往这边来了。相公是不是早做打算的好?”
崔游道:“我知道。”
李夙眯眼颔首:“行,既然相公心中早有成算,那我就不必多言了。对了,陛下那边,是不是也要加快进程了?”
崔游道:“你若要达成目标,尚需要拔除李璿,而最好的成事方法莫过于是让这个蠢货自己自投罗网。所以他要回来,就让他回,我不会干涉,你也不必阻挠。至于陛下那边,我不想太过干脆。”
崔游伸手,枝头又一片残黄飞落到他的掌心之中。
“一个人最痛苦的,莫过于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无所有,又再也回不去。你猜这片叶子落下的时候,有没有想要重新回到枝头的想法?”他眸中含着冷意,嘴上却勾起弧度,手掌一覆,残黄落到泥里,舄头一碾,破碎入泥,“可惜它回不去了。”
李夙看向那片碎叶,唇角扬起笑意:“好,如相公所言,那我就先走了。”她目光看向不远处,提醒他道,“相公也去看看吧,你的姜娘子好像遇上麻烦了。”
崔游颔首,跨步往那边走去。
李夙见他步履匆匆,低声道:“与我说这般能颠覆大成的事情轻描淡写,倒是一提起这位姜娘子就如临大敌。有趣,有趣。”她想起谢濯云,为他惋惜,“看来你是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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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得意,如今不过是一时新鲜,玩物就是玩物,没有根基日后也不过是被人转手就丢的东西。”
崔游走过来的时候,正巧听见文新燕在门口大放厥词,王敏柔本来在一旁装白莲花,实则听着文新燕侮辱姜无芳的时候心里甭提多高兴了,脸上的泪都要装不起来了,看见崔游走过来,马上又挂上楚楚可怜的模样:“表兄……”
文新燕转头正好看见崔游面沉如水的脸,饶是她向来跋扈,也不由得心中咯噔一下。
“根基?娇蕴县主的意思是文家的根基很深了?想来文侯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是靠溜须拍马来的爵位罢了,倒也能让县主这般骄傲?若是这般认不清自己,县主不如回去转告侯爷。现在已经不是东风,还是注意些好,否则根基再深,也有树大招风抓不住地的一天。”崔游似笑非笑,转眼已经走上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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