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预的目光冰冷看着姜无芳,低声用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咬牙切齿:“这就是你说鹣鲽情深?”
姜无芳那话自然是蒙他的,现下被提起,崔游这边又是一副被辜负的样子,她只好提高声量,僵硬解释。
“贵人,莫说儿之前未曾见过贵人,就算是真见过,儿的郎君殁了的时候儿就发过誓,一辈子不会再嫁。寡妇门前,贵人慎言。”她从杜预身后站出,直视他。
饶是她大声澄清,杜预还是目光犹疑地盯着她。
崔游薄唇勾起,极轻地笑了一声:“哦?寡妇?”
姜无芳不想再多做纠缠,以免节外生枝,又退回杜预身后。
杜预见她果然是一副和崔游不甚相熟的模样,又暗忖她除了声音好听,那双眸子灵动一些,长相却是不像是能让崔游神魂颠倒的样子。
再加上崔游向来和干爹这边的太子一党并不对付,他觉得是崔游找麻烦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他刚开口还要说些什么,就见崔游直接开口,打断了他。
“娘子误会了,某并无这方面的意思。在虢州之时,娘子曾在一家客栈临时做过几日的席面,崔东当日去定了一席,某吃完就再也吃不下其他了。你说某的茶饭不思,是不是娘子的缘故?”
崔东打着配合:“确实是娘子的缘故。”
杜预看着姜无芳,姜无芳只好点点头,表示有过这么一桩。
杜预会了崔游的意,面色不佳,满脸警惕:“这是要给陛下找的厨娘子,崔相公不会要抢吧。”
崔游堂而皇之点头:“杜少监果然聪慧。那人我就带走了,崔东,送杜少监一程。”
杜预还要纠缠,就被崔东拖到了一边。
崔东天生神力,他一时也无法挣脱。
其实,姜无芳也不是不可或缺的,虽然干爹与崔游有过节,可杜预大多时候都是左右逢源,此时不再纠缠,没必要为了这个得罪他,半推半就成全了这个杀-神。
他道:“那陛下那边……”
崔游道:“陛下面前我自有分说。”
他长腿迈了几步,见姜无芳并没有跟上,复又回眸:“跟上。”
她见杜预态度大变,知道已经是无力回天,心下焦急万分,面上却不敢显露一分一毫,唯恐出了破绽,只好听话地跟了上去。
二人往玄武门方向走去,正好遇上同来上朝的官员。
见崔游身边难得多了个女郎,众人也是颇为好奇,或明目张胆地看,或私下偷偷打量,小声议论。
“崔相公今日怎么带了个女郎来上朝。”
“可能是家中的婢女吧。”
“都说崔相公不近女色,不想竟是真的,连家中的婢女长相都……如此朴素。”
崔东见杜预走了,也跟了上来。
按照规矩,姜无芳是不能进入玄武门的,只能在角楼旁边等着。
崔游道:“姜娘子,你就在这里跟崔东一起等我,可千万别跑丢了,否则我又要茶饭不思了。”
语毕,他也不待姜无芳回应,就往过水金桥方向走了。
姜无芳想叫住他,谁知一时不察就撞上了柱础,先前破了皮的地方又再次撕裂。
再看崔游,已经过了过水金桥了,她也只好先原地等候。
崔东在一旁,看着她满面愁容,颇有些垂头丧气的意味。
他心下也是觉得好奇,谁不知道在崔游手下可比在圣人手下还要得脸,也不知道这个娘子是不懂还是真就是不愿意。
他看着姜无芳的面容,开始认真思考:难道……她真是偷了相公东西?
他倒也不是只以美丑论人,只是先前江南的花魁玉娘子向崔游示好,崔游都是不理不睬的。
那玉娘子是何等模样的人物?
体态如玉自风流,眉目含羞蹙若愁,多少人捧着千金缠头都不得见一面的人儿,崔游拒绝的时候眉头都没皱一下。
原来竟是喜欢这样的?
实在是太过于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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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臣弹劾中书令崔游,伴君巡视虢、单二州之时,擅离职守。”殿院侍御史李正看了一眼左相吴襄,手执朝笏,当堂面劾。
崔游岿然不动,倒是懒洋洋歪在龙椅上的李悫抬眼道:“李卿不在朕身边,消息却灵通。”
他的目光扫过堂下众臣,这才继续道:“不过这次是你不知了,崔卿已经向朕告过假了。可能告假之时太过隐秘,所以还传不到你的耳朵里。”
李正看了一眼吴襄的背影,道:“臣惶恐,臣也是为了陛下的安危啊。”
李悫面上风雨欲来:“朕用不着你关心!还有没有本上奏,朕今日身体不佳,散了吧!”
李悫其实已经将大部分朝事都已经挪给崔游来处理了,这个常朝也是他临时起意,觉得许久没来才过来的。
谁知道一来,又是李璿和左相的人在他面前给崔游上眼药。
竟然还把手都伸到了自己跟前了,着实可恶。
可他也不烦恼,他只需要回到那个香软的美人窝里,搂着美人吃丹药就行,这些事情崔游都会替他办妥的。
他刚要走,刚才被弹劾还一声不发的崔游突然开口了。
“陛下,臣,也有本请奏。”
“哦?爱卿有何事,但说无妨。”李悫还是非常给崔游面子的,崔游这个人,什么事情都能替他办得妥妥帖帖再告知,有事情要直接请奏,这还是为数不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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