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璿一挥手,把桌案上的茶杯尽数扫到地上,阴沉道,“叫你回个话怎么像是死了爷娘一样,没用的东西!没有一个可用的!孤的被拔除的暗桩人数能横跨一个坊市!崔虞臣的人一个也摸不到,莫不是那位真是什么风光霁月的主儿?爷错怪了他不成?”
温邵在李璿这个是左膀右臂,崔游又的确不是什么谦谦君子,幕僚两头都惹不起,只好捂着被溅起来的瓷片划伤出血的脸颊,垂首立在一旁,不敢吭声。
李璿见他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滚下去。”
幕僚立马捂着脑袋跑了出去。
每个人都说崔游是在十八岁这一年突然长大的。在那一年里,他往日里的沉默几乎一扫而光,忽然间就奋发向上,科考更是一举飞入官场之后更是左右逢源。
刚开始人们只觉得此人是慧根突来,直到此人得了圣人的青眼之后,才显露了他的雷霆手腕,也让众人看到了此人的野心与能力是相符的,并不存在什么天降智慧。
李璿对崔游的厌恶来源于三年以前,那时候崔游刚升任中书令,又兼着左仆射要职,年少气盛,风头一时无两。
李璿还觉得自己是礼贤下士去拉拢他,谁知道此人油盐不进,更像是一堵水泼不进的墙。这便算了,还将自己结党之事告诉了李悫。
第二天李璿就被罚一月抄经,反省自己结党营私之事。
崔游分明和自己一样都是豺狼,却总在阿耶面前装成一副只为阿耶所用的样子。近些时候,他已经不仅仅是不与自己结交了,还有了一些右相倾朝,压过东宫一头的趋势。
现在的大成,都是只识右相崔游,不认储君,叫他如何能忍。
李璿又掀翻一个花瓶,外面传来一声询问,是李悫身边的小黄门,“圣人听闻这边有些吵闹,命奴来问问大王可是有事。”
“没事,让阿耶不要挂怀。是我不小心把花瓶摔碎了。”
“是,大王。奴这就回禀圣人。”
李璿的手里还握着一块花瓶碎片,扎破了手,他咬牙,若是不能为己所用,毁掉又何妨。
*
陈设简单的包间,窗台上挂着一只虢州特有的风铃,风一吹发出悦耳的声音。
崔游听着下面人的陈述,突然打了个喷嚏。
崔东道,“这是着凉了?”
他转一转手里不见一滴茶水的杯子,轻笑,“怕是太子殿下想我了。”
他开的这个玩笑崔东并没有接话,底下的线人老张更是没有那个熊心豹子胆,敢插嘴,被打断了只是眼巴巴看着崔游。
崔游道,“别介意,我这个人比较爱开玩笑。”
老张哪里不知道这个杀-神-的-名号,眼观鼻鼻观心,像个没脑袋的鹌鹑。
崔东叹口气,“相公的意思是你可以继续往下说了。”
老张如蒙大赦,语速飞快。
“……于是小人就跟着从太子殿下府中离开的那个人,一路竟然跟着出了瓜州峪,那人竟是梁兰国叶护①阿纳也特的亲信。这是小人截获的太子与阿纳也特的一些通信函件。”
崔游看着老张推到眼前的信函,抬眼看他,“会不会有纰漏。”
“不会的,太子殿下与阿纳也特的来往频繁,这些不足百分之一,我们都做得非常干净,查不到我们这里。”
“嗯,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崔游笑容和煦。
老张看了一眼他,又看了一眼崔东,知道自己不用多说崔游心里也有计较了,拱手退了下去。
崔东随手翻了几封信,惊讶道,“李璿这是疯了么?为了扯您下来,竟然不惜勾结敌国来构陷您,他是没想到这些线报一送出去,多少百姓会生灵涂炭吗?”
他已经愤怒到极点,直呼其名。
崔游哂道,“不是没想到,是没想过。这些百姓在他的眼里不过是随手就能碾死的蚂蚁,怎么会有人去操心蝼蚁的死活?”
崔东虽然也姓崔,但是不过是旁到不能再旁的旁支庶子,也是见过人情冷暖的,知晓大兴兵燹会给百姓带来什么。
他问崔游,“太子与我等也并非死仇,只是不愿入他府中便如此以死局相待。实在可恶。”
崔游竹节一般的手指翻动书信,看到一处,支颐盯了片刻,像是想到了什么,拿眼看他,道,“他与陛下极像,凡事以个人喜好为上,爱之欲其生,恶之则欲其死。说好听点是性情中人,难听些就是自私自利。”
崔东叹气,没有接话。
虽然崔东不像崔游这么敢说,但是他心里也是这么觉得的,太子像极了圣人,特别是脾气性格,简直如出一辙。
崔游把书信丢给崔东,起身,“走吧。”
崔东道,“那接下来要怎么处理,把这些整理好了面呈给陛下吗?”
崔游左手摩挲自己的右手,按着掌心,思及刚才看到的内容,道,“不必。这样子就不好玩了”
“那我们要怎么做?”
他修长的手指点点一旁杌子上的披风,崔东过去拿起来,放到他的手里。
崔游抖了一下披风,然后披在背后,系好绸带,挑眉问道,“这衣服如何?”
崔东:“衬得相公愈发芝兰玉树。”
他笑道,“这是从梁兰国来的缬青绸做的,的确不错。”
崔东打开包间的门,正对出去是一个拱门,只一条小径,十分清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