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横抱起杜阮,脚下几下轻点便跃上了屋顶。
“我不知道……”杜阮茫然地说着,下意识靠着他的胸膛,“我不知道你已经……”
杜阮从来都没想过,在她不知道的地方,龙凌竟然也……
很奇怪,杜阮是从来不避讳说死这个字眼,也好几次坦然承认自己已经死过的事实,或许是已经经历过,她并不会像常人那般恐惧死亡。
但是,面对龙凌,她甚至都不敢想象死亡。
龙凌对她来说,是特殊的。
他是陪伴自己两世的守护者,他武艺高强,沉默而可靠,永远在自己身边——永远。
杜阮抓住了龙凌的衣襟,轻声问:“龙凌……上一世,发生了什么?你武功那么好,不应该……”
龙凌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什么,但最后,他只说:“您不需要知道。”
“有什么是不能与我说的?你说你没有逃跑,又说你……最后,却说我不需要知道?”
“龙凌,你我之间,有什么需要隐瞒的?”
龙凌只是摇头,不说话。
“龙凌,你告诉我!”杜阮的声音不由得拔高了一些,带着些掩饰不住的颤抖,任谁都能听出来她的惶恐,“那个时候你去做什么了?你去了哪里?你怎么会——”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龙凌伸出一只手,将她的脑袋往怀里按了些。
他自然也听出来她的惶恐,却只是淡淡地说:“不为什么。”
他说,“小姐,属下也是会死的。”
他知道杜阮在想什么。在杜阮的印象里,他武艺超群,大约是能活下来的——她见过太多死亡,当死亡发生在她自己身上的时候,她并不觉得如何可怕,但当身边人死去,她却为此感到崩溃和痛苦。
上一世如此,这一世更甚。
更何况,她是那么依赖龙凌。
“我以为你不会——”杜阮喃喃着说,她的脸颊贴在龙凌的胸膛上,隐约听到心脏跳动的声音,但风声呼啸而过,叫她开始怀疑那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属下又不是什么神仙鬼怪,自然会死的。”龙凌说。
“你告诉我吧,龙凌。上一世,你去做什么了?”
龙凌还想照着方才回答,却忽然察觉到衣襟被濡湿了——那是杜阮的眼泪。
杜阮的声音几乎是哀求了:“龙凌,你告诉我吧……”
在龙凌的记忆里,她从没有那么崩溃地说过话。
他以为杜阮不会在意自己,以为在杜阮的眼里,他与其他暗卫们并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见杜阮的模样,不由微怔:“小姐,我希望您不必在意这些小事。”
杜阮不答,微红的眼里泪光盈盈,她直直地盯着他,如同含着一捧清凌凌的湖水。
龙凌便叹了口气。
他与杜阮对视,从她琥珀色的眼睛里看见自己敛下了眉目之间的凌冽,沉默寡言的男人头一次放软了声音:“属下只是您的剑,一柄剑,好用就可以了。至于它为什么折损,主人不必知晓。”
杜阮失声道:“你难道也是这么想?就像他们说你是杜家留给我的剑,是我养的疯狗那样——你知道他们说的都是嘲讽话!”
龙凌反问她:“那我该是小姐的什么?”
“你是——”
杜阮一顿。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竟然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龙凌是她的什么人?
杜阮答不上来。她只是觉得他特殊——至于为什么特殊,她从来没有时间去想,也从来没有想过。她好像只是习惯了他的存在,不能接受他的离开。
“上一世属下去做了什么,您马上就会知道的。”他低下头去,见杜阮小脸惨白地依偎在自己怀里,张着嘴,却讷讷地说不出话,不由得软了心,“马上,我保证。”
“现在,需要先应付一些小问题。”
龙凌抚上杜阮的发顶,单手圈住她的腰:“小姐抱紧些,别看。”
面对身前的追兵,他神情平淡地拔出了腰间的长剑。
……
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杜阮抬起头,就能看到龙凌下颚溅上的血迹。
她伸手给他擦去了,最后,还是没有忍住,转过了头去。
追兵越来越多,龙凌带着她且战且退,一连逃过了好几座空荡荡的宫殿。
“风雕和红缨还在宫里吗?”杜阮问,“他们若在,还可以支援一下。”
龙凌一剑挥退了一个冲上前来的侍卫,声音里有些微喘息:“他们在太平殿里。那里离太医院近,方才太医们都去了栖凰宫,已经没有人了,我们从哪里离开。”
杜阮先是点头,而后忽然想起了什么,脱口而出:“太医院——太医院!”
“怎么了?”龙凌问。
“太医院东门,从左往右数第四间屋子——秋半夏曾与我说过,如果想要离开,就去那里寻她!”
杜阮忽然想起那个时候秋半夏来警告自己离开皇宫的事情,大约那个时候她就知道了太子想要囚禁自己,只是她不能提醒杜阮,只能不断暗示。
她曾说过,想要离宫,就去那里找她。
——那是她为自己留下的退路。
杜阮明白了什么,抓紧龙凌的衣襟:“去太医院!去东门,从左往右数第四间房,那里有可以离宫的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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