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想厄琉西斯,好想他此刻就出现在她的身边,再也不要离开,再也不要分离。
安娜有些痛恨自己的自私与脆弱。但在夜晚,人总是要更感性一些,这些不受控制的感情流露,让她不自主地蜷缩起身子,用华丽而柔软的被子蒙住头,一个人躲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这种不该出现的情绪被天使感知,又或者在安娜不知道的地方,某位正在步步走下神座的存在,也产生了类似的情绪。
棉被被人悄悄拉开,黑暗之中,那华丽的银色披散,就好像是镀上月光之华。
安娜遵循本能抬起头,闯入一双深邃的眼。
那眼眸微垂落,红与黑泾渭分明。
她看到了许多未被隐藏的情绪,可惜这些情绪的主人并不能准确地一一将它们分辨。
他在被属于人类的情感影响,却无法定义这些情感。
一直以来,安娜都是他接触人类世界的导师,但此刻这些复杂的情绪,不是这个懵懂的人类女孩儿能够解释并教导他的。
厄琉西斯只能自行体会。
他压制住这些争先恐后涌出疯狂叫嚣着的情绪,一时间无法为自己因为想见到她而使用神降离开彼端,离开人类通识者寻找一个合适的理由。
厄琉西斯叹了口气。
“不闷吗?”他顺势坐下,床垫因为厄琉西斯的动作陷落,安娜的心也随着他的动作而触动。
她有些紧张,连忙支撑起身体,回答厄琉西斯之前的提问。
“有点。”
厄琉西斯笑起来:“那为什么要闷着自己?”
安娜因为他的提问而变得局促,总不能回答说,因为太孤单了,因为太寂寞了。
亦或者,因为太想你,想要见到你……
她抬起头,迅速地用一个问题掩盖过厄琉西斯的问题,这也是困扰她这几天的问题。
“你呢?厄琉西斯最近在做些什么?自从上次和切尔西谈过一次之后,您就变得神神秘秘。之前都不会这样的,您做什么都会告诉我的。”
提到切尔西,厄琉西斯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一天,从这位人类通识者口中得到的讯息。
他的眸光变得深沉,望着安娜,欲言又止。
该如何向她解释自己此刻的猜测?
他没有对策。
目光下移,落在安娜手腕上多出的银纹黑蛇手环。
两条衔尾蛇静止不动,但厄琉西斯知道它们是活物。
命运间奏说起来保密级别极高,属于教会的顶级绝密。
但切实起来相当容易,甚至只有一句话,却让人感到阵阵恶寒。
一切都是早有预谋。
甚至从女神的神谕降下,他进入彼端追杀堕落之母开始。
也许现在,他变成这具白骨是祂早已知晓的结果。
这是背叛?是放弃,还是说,只是利用,亦或者考验?
什么样的词语能够形容这种行为?
一切全然未知。
厄琉西斯看向安娜,这一切的负责她都不想让安娜知道,他能够找到答案。
他神情愈加地柔和,将一切的刀锋全都朝向自己,却毫无保留地将温柔给予安娜。
“我想找回自己。”
安娜抬起头。
房间内没有燃灯,但黑暗之中,厄琉西斯的银色发丝散发着柔和的暖光。
他的表情看起来很严肃,但语言越温柔到极点。
“想要找回自己。”
这句话天使说得随意,安娜却听懂了隐藏在其后的含义。
他想要恢复自己的真实样貌,想要找回其他的器官,找回遗失的血肉。
安娜愣住。
他分明刚刚找回心脏。
可这种念头只在她脑海里存在了一瞬间就被驱散。
她真的与厄琉西斯相处了太长的时间,见到了天使没有器官,没有皮肤也能生活的诡异事情,甚至习惯了这种情况,完全忽视了这样的事情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安娜设想,如果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别说是全身的器官,她要是失去心脏,应该早就渡河了。
厄琉西斯应该早些找回自己的身体,只有那样才是正常的完整的健康的天使。
她希望他健康完整。
不过,安娜又有了新的疑惑。
“那个邪神不是说,剩余的都在虚无之中吗?”虚无的概念安娜还是记得很清楚的,当初她在切尔西编辑的书籍之中看到这个概念后,还头晕了好长时间,那种感觉可不好受。
“没关系。”厄琉西斯安慰安娜,“总会有办法的。”
这些时日与切尔西行走在彼端,追寻规则的痕迹,他已经有了很多的想法,等待着去验证。
即使虚无是创世神的影子,他也想要去闯一闯,去追寻一切的答案,去撕开这世界可憎的面容。
也许那个时候,一切甚至会推着他,一步步走向女神的对立面,犯下千古之罪,成为预言之中拥抱黑暗之徒。
可若是答案值得,他……
厄琉西斯闭上眼睛。
脑海里掠过的是在太阳神域之中的每一分秒。
原住民虽然尊敬他,但他们尊敬的是天使的身份,是黑与红的权柄,而不是他,不是厄琉西斯。
“安娜。”他睁开眼睛,询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我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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