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承煜显然还想留下来听云穆两家的八卦,但对上宋翎暗含警告的眼神,只得悻悻同众人道了别。
云浅兮自觉起身准备送二人出门,宋翎却说:“不用送了,这边的事紧要些,有什么话一次说清楚比较好。”
云浅兮笑了笑,答道:“嗯。”
她先前对穆奚峰的那点怨气因着宋翎和周承煜的解围早已烟消云散,现下心中十分松快。
云定坤吩咐仆人将二人恭送出府。
出了云府大门,周承煜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今日寿宴上的事,他自认为弄清了云浅兮的过往,感慨道:“……真没想到浅兮一觉睡了七年,她也挺惨的,好不容易醒了,进京寻夫却遭当众退婚,奚峰这事儿做的不太地道,即便要退婚也不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来啊,浅兮好歹是他的青梅竹马。”
宋翎停下脚步,看着周承煜,语气寒凉地说:“你这‘浅兮’叫的倒是顺口。”
周承煜咧嘴一笑,说道:“那是自然,我总不能还叫她‘阿远’吧。”
宋翎神色不明地问道:“方才寿宴上你说要娶她,是真是假?”
周承煜对自己在寿宴上的表现十分满意,得意洋洋地说:“哎呀,怎么说呢,我是觉着浅兮跟我之前认识的女子都不一样,很是特别,若能娶回家中倒是美事一桩……”
宋翎冷哼一声,面无表情地揭穿道:“若是我没记错,你见过李侍郎的女儿、孙将军的妹妹以及醉烟阁的头牌后,都说过类似的话。”
周承煜一时语塞,不服气地说:“那怀衍你呢?为了替浅兮拾回面子说出那样一番话来,今日我若不站出来,少卿大人一口应下你与浅兮的亲事,你还真能将她娶回家不成?”
“当然。”宋翎直截了当地回答道。
周承煜瞪大了眼睛,像是不认识宋翎一般,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说:“不会吧……你说的那番话真不是为了替浅兮解围?可是……可是你是宋翎啊,怎么可能会对一个相识不久的女子动心?”
周承煜以为宋翎和云浅兮达成了某种共识,宋翎出面为她解围,将来再找个两全其美的法子解除婚约,他来不及细想便跟着宋翎站了出来,目的是给云定坤一些转圜的余地,却不曾想宋翎竟是认真的。
在周承煜看来,云浅兮相较于寻常世家女子确实有种说不出的独特魅力,但他也知晓倾慕宋翎的女子多于过江之鲫,环肥燕瘦,各有千秋,任她们拼尽浑身解数也未能入宋翎的眼,他想不明白云浅兮是如何让宋翎发自内心地说出要娶她的话。
宋翎略为不悦地告诫道:“现在你知道了,以后别添乱。”
周承煜后知后觉自己搅和了宋翎的好事,心肝颤了两颤,而后突然一溜小跑飞速上了周府的马车,一边催促车夫快走,一边掀开车帏,对宋翎放声大笑道:“哈哈,怀衍,原来你也有失算的时候,我就要横插一脚,谁让你总是欺我一头——”
宋翎:“……”
他眼见着周府的马车绝尘而去,寻思着或许近来对周承煜太好了些,让他有些飘了。
……
云府花厅中,穆奚峰站在云浅兮面前定定地看着她,明明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他从他爹那儿听说了云浅兮这些年的经历,又想到她费尽心思接近他,盼着他能认出她来,而他非但毫无察觉,还几次三番在她面前对另一个女子示好,就在方才,他还当着众人提出退婚,他不明白自己怎会完全不顾及她的感受,就像他爹说的,当年提出要娶她的人明明是他啊。
云浅兮坐在椅子上仰头看着穆奚峰,她感觉脖子都快断了他还不吭声,只好轻咳一声,站起身来,说道:“怎么,当真认不出我了?”
穆奚峰苦笑一声,声音有些干涩:“来京城为何不告诉我?”
云浅兮说道:“不是有意瞒你,若不是与三哥……”她想起那个尚未兑现的赌注,心虚地瞄了面有不忿的云泽一眼,改口说道,“咳,三哥当初带我见你之时我恰巧着了男装,便没有道破身份,想看看你何时能认出我来。”
穆奚峰心中一阵自责,如今想来,云浅兮扮作宁远时给过他不少暗示,他却没有细想,说道:“对不起,浅兮……”
云浅兮摆摆手,说道:“我理解你,奚峰,当初我们都还年幼,哪懂什么感情,我只是恼你方才席间没给我留半分情面,好在王爷和承煜帮了我一把,我也没什么可气的了,这婚约就此作废了吧。”
云浅兮的一席话道出云家众人心声,他们并非不讲道理之人,若是私下协商,这婚退便退了,总不至于硬要将浅兮嫁给一个不爱她的人,只是穆奚峰当众退婚实在是折了云家尤其是浅兮的脸面,云家人这才在席间大动干戈要穆奚峰给个说法,好在宋翎与周承煜及时救场,让云家人心中怒气消散不少。
穆奚峰怔忪地看着云浅兮,问道:“你当真不怨我?”
云浅兮摇摇头,认真说道:“不怨,三哥告诉过我,我昏睡后的两年间你时常来照看我,人消瘦不少,直到后面离开蜀州还不忘写信询问我的情况,有你这样的朋友,我没什么好抱怨的。”
穆奚峰看了云宥一眼,见他脸上少了平日的玩世不恭,难得的严肃,他又看了看云浅兮真挚的眼眸,想到她几次三番替他解围,以及发自肺腑说的那句“你我之间无须客气”,心中愈发觉得内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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