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翎一直借着报平安的由头,在书信中用暗语向顾衡传递情报,为了不被军师看出破绽,传递的信息有限,所以顾衡并不知晓山上的具体情况。
话音刚落,一个身着玄衫的男子快步进了门,约莫双十之龄,身姿挺拔,容貌俊朗,随身携带一柄银色长剑。
他见了宋翎面上亦是一惊,但很快恢复了镇定,跪地行礼道:“王爷。”
来人名为谢容,是宋翎的随身近侍,从宋翎入了擎苍寨后便一直在平芜山周边打探消息。
宋翎示意他起身,问道:“许元忠何在?”
谢容恭敬答道:“许大人一直待在别院不曾外出,连家里人都不知他尚且活着。”
此次剿匪朝廷仅拨了一万控鹤军,虽与擎苍寨山匪数量相当,但擎苍寨固若金汤,易守难攻,早年间擎苍寨还未发展壮大,朝廷曾以三倍兵力出兵征讨,然大败而归,此次一万控鹤军岂非以卵击石?
当初宋翎的确是怀着招抚的目的入的擎苍寨,但他深知二当家李旭对朝廷深恶痛绝,想要招抚谈何容易,而大当家张彪极有可能听取李旭的建议,所以他做了两手准备。
若贼匪同意招安,便按招抚条件将他们编入控鹤军,若反对,他便设法留在寨中探取情报,以便日后出兵征讨。
宋翎选了个李旭不在寨中的日子上山,他预料到事情发展未必顺利,所以与他同行的并非都指挥使许元忠本人,而是一员死士。
他命谢容截获李旭的信鸽,信上若是反对招安便以红色信号弹为号,信号弹发出立即前往鹿鸣谷部署兵力。与此同时,他与“许元忠”上演一出叛变与行刺的戏码,设法留在擎苍寨。
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
“许元忠”刺他那一刀虽避开了要害,却还是让他吃了些苦头,他做好硬抗过去的准备,未曾想带他回去的二小姐将他照顾的极为妥帖。
他索性假装昏迷调养身体,同时暗暗观察这位二小姐的品性,打算以她作为切入点,探取擎苍寨的机密。
他假装昏迷期间,偶尔能听见这位二小姐同小喽啰三水的谈话,得知她时常暗中接济被山贼掳掠的民众,知晓她心地尚不算坏,面对弱者保有怜悯之心,便故意在她面前说了几句梦话,让她以为他的“叛变”是不得已而为之,博得些许同情。
而后他让自己伤风发热——在寒冷的冬日这点很容易办到,进而假装失忆。最后在张允的助攻下,扮作一副任人欺凌的模样,让二小姐生出恻隐之心,为他在张彪面前说情,顺利留在云上。
在与二小姐的相处过程中,他发现她小心谨慎却心思纯良,她常常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做派,却又总是感恩于别人施舍的哪怕一点点善意,他稍微用了点手段便骗取了她的信任。
他做这些的时候丝毫未觉不妥,毕竟在他看来,为达目的少不了要动用些非常手段,对有用之人加以利用再正常不过。
他原以为二小姐会是他成事的关键,慢慢的却发现她不是推力,反而成了牵绊。
“有了这个印记,你就是我的人了,我定会护你周全。”
当初听她说这话时他只是笑笑,并未放在心上,谁知她真的履行了承诺,不让旁人欺凌他分毫。
他在流落异国他乡辗转难眠之际,在硝烟弥漫的战场奋勇杀敌之时,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有一名女子拼尽全力护他周全。
他的心,乱了。
他不再刻意迎合她,而是发自内心想要待她好,可他终究是心虚的。
那日张彪令他离开云上去军师那处,他其实暗暗松了一口气,即使要耗费气力重新部署,他也不愿再继续利用她。
然而辗转一圈,最终还是由她将布防图送到了他的手中……
宋翎收回思绪,轻呼一口浊气,对顾衡说道:“传本王命令,今晚行动,控鹤军寅时务必抵达平芜山下。”
顾衡心有顾虑,迟疑道:“会不会仓促了些?”
宋翎说道:“明早本王逃走的消息便会传遍山寨,届时张彪一定会下令加强防守,如此一来本王手里的布防图就失去了意义。”
更紧要的是,云朵助他逃跑之事可能会被发现,那样她的处境就危险了。
虽然她筹谋之时步步为营,尽量将自身摘除事外,但还是不免留下了痕迹。
她窃取岗哨图那日他一直都在,她伪造的岗哨图,无论如何更换字迹,还是能看出书写习惯,认真比对不难看出出自谁人之手。
三水放火被人发现,他虽替他引开了追兵,但他胳膊上的箭伤隐藏不了,即使改变伤口形状,受伤部位也过于巧合了。
事后云朵故意扔在云上的爆竹更是一步险棋,她本意是想降低自己的嫌疑,可换图之事一旦被发现,反而将她与沈江扯上了关联。
顾衡听到宋翎手上有布防图,面有喜色,叹服道:“年前王爷信上说弄清了进山线路和陷阱区域,但暗哨分布尚未摸清规律,这才没多久连布防图都到手了!”
宋翎眸色微黯,顾衡不知道的是,他一早便知布防图的下落,只是一直不愿采取行动,他虽身陷囹圄,却还想在山上多待一段时日。
他淡淡说道:“是……有人助本王取得的。”
顾衡谢容对视一眼,显然不明白山上怎会有人出手相助,但宋翎没有解释,一声令下:“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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