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发现近十年的分别，她的脑海中几乎淡化了父亲的形象，“你外公啊，看上去特别严肃，不大爱笑，年轻的时候喜欢穿西装，中山装，戴着一副金丝边框的眼镜，就像是学校里老师似的，我在他面前，都不敢大声讲话，我一直觉得他不喜欢我。”
    暖宝握紧娘的手，甜腻腻的说道，“娘，外公肯定是杨老师口中不善言辞的那种人，杨老师说过，父爱有很多种，有的父亲嘴巴笨笨，不会说好听的，但是每一个父亲在心里都很爱很爱自己的孩子，娘，你说外公会喜欢暖宝嘛？”
    李红袖被逗笑了。
    她伸手在暖宝的脸蛋上戳了下，“当然，你看你外公每次写信寄包裹，都是问你的话更多，给你买的东西更多，你是外公在一个很遥远的地方，时时刻刻的盼望着挂念着的小暖宝，你是外公在黑暗中依旧努力爬行的小太阳。”
    闻言，江老四脸色一变。
    迅速捂住了李红袖的嘴巴。
    那十年虽然过去很久了，可是当年养成的习惯，一时之间却是难以改变的。
    李红袖反应过来了，也是后怕的四下左右看看。
    发现没人注意，这才松了口气。
    要是放在前些年，她说那些年黑暗，非得要被批斗不可。
    江老四和暖宝说道，“你瞧瞧你娘，一激动就容易乱说话。”
    暖宝嘿嘿一笑，“那是因为娘知道爹在身边，要是爹不在，娘连人家主动搭话都不想理呢！”
    第582章
    小暖宝看的十分透彻。
    她娘唯一任性而又肆无忌惮的时候，都是她爹在身边的时候。
    因为这个时候的娘，是最有安全感的时候。
    小姑娘心里默默叹息一声。
    自己又吃了一肚子的狗粮啦！
    晚上八点钟，火车站的工作人员就拎着大喇叭穿梭在人群中，提着火车班次，提醒乘客准备上车。
    江老四是第一次出远门，也是小心又小心。
    不停的交代李红袖，“到时候你们娘俩一定得跟紧我，媳妇你一只手紧紧牵着暖宝，另一只手就扯着我的衣裳好了。”
    李红袖笑着说道，“放心放心，我跟不丢，你就在前面好好走就是。”
    一家三口成功挤上了火车。
    江老四找到了一一家三口的位置，没想到位子上有人了，江老四客客气气的说道，“同志，这是我们的位子。”
    那人急忙站起来，笑着说道，“不好意思。”
    江老四摇摇头，“没事没事。”
    把一个包塞进座位下面，让李红袖和暖宝进去里面，江老四坐在靠近过道的地方，抱着另外一个大包。
    火车上什么都有。
    甚至在前面的过道里，还有两只大公鸡。
    味道也是杂七杂八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刚刚上来闻着的确有些窒息。
    幸好李红袖早有准备。
    她口袋里装了一小把酸梅子，塞进嘴里一个，才稍微好点。
    也给暖宝塞了一个，“含在嘴巴里，在车上别吃糖了，容易吐出来。”
    暖宝乖乖点点头。
    夜越来越深了，暖宝没熬住，靠在李红袖肩膀上就睡了过去。
    在下一站，对面的几个男人下去，也上来了一家三口。
    女人冲李红袖笑笑，小声问道，“你也是知青回城的？”
    李红袖摇摇头，“我不是。”
    女人哦了一声，“你们在哪里下？”
    李红袖：“最后一站，静山牧场。”
    女人一激动，赶忙说道，“我也是我也是，我家就在牧场旁边。”
    一来二去的聊天，李红袖知道女人也是知青，本来四年前就能回来了，可是她舍不得自己带的那届学生，就多留了四年，等孩子们毕业了，她这才带着丈夫孩子回城。
    两个女人都是文化人，有话说，很快就熟悉了。
    听说李红袖一家三口是要去牧场接李红袖的爸爸的，又忍不住夸起了江老四，江老四耳根都红了。
    他只好闭上眼睛装睡觉。
    耳朵却是支棱棱的竖起来。
    这一晚上，江老四知道了很多以前不知道的关于媳妇的事情。
    比如他媳妇还会俄语，她媳妇还看过俄语版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她媳妇还会背诵海燕，虽然他都不知带海燕是啥。
    江老四一直没有睁开眼睛。
    他很害怕。
    他怕睁开眼睛，看见自己的媳妇是带着光芒的。
    这十年——
    十年前，她是一个穿着漂亮连衣裙的小姑娘，会捧着俄语版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在学校里的池塘边朗读，会骑着自行车去郊外踏青，会挽着同学的隔壁出入西餐厅和音乐馆。
    十年后，她学会了干农活，学会了带孩子，学会了做衣裳，穿着一身男女同色的深蓝色的褂子裤子，一脚扎进泥田里，除草，插秧，翻土，累的眼睛里都是泪水，晚上下了公，依旧义无反顾的一头扎灶房里做着窝窝头，玉米糊糊，拉风箱。
    江老四觉得，他再怎么对她媳妇好都不够。
    他娶到了一个仙女。
    哪怕是一生都虔诚的供奉，他也觉得不够。
    所以他要更加努力的赚钱，他要让仙女在他手上依旧是仙女。
    第583章
    很快，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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