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瑾心房悄动,注视她片刻,轻轻笑了,“不需要。”
沈荨眼中现出一丝坚持,“换甲的事不会有别人知道。”
“真不需要。”谢瑾温声道,那青铜面具上的刻纹在夜光之下狰狞而凶恶,冷酷地贴合着高挺的鼻梁,面具下的一双眼睛却柔如星光下轻波荡涤的大海,一波波的温浪涌过来,她觉得有点招架不住了。
她看了看周围,这株枯树生在坡下的低矮处,前方不远是一片已经搭好的营帐,正正好将这一处卡在一个角落里。
虽然隐蔽,但两个人一同消失的时间太长,终归是不好。
凄冷的月光从枯树枝丫间钻下来,有一线正正投在谢瑾面上,沈荨没能控制住自己,伸手抚上那泛着幽冷光芒的面具,谢瑾即刻站前一步,再度将她挡在树干与自己的身躯之间。
他低着头,由得她的指尖在那面具上细细勾画,画出一腔缭乱的心思牵念。他亦伸手,将自己落在她颈间的几丝乱发挑开。
他压抑的呼吸落下来,到了她脸上,只剩下凉凉的一线轻风,沈荨恍然回神,收了手身子往后一缩。
他忍不住靠过来,冰冷的金属挨到她脸上,她不觉轻抖了一下,感觉颈后的汗毛一下全都竖了起来。
他俯着身,唇几乎贴到她唇上,玄色衣袍下的胸膛微微起伏着,交领之上的喉结不断滑动,但他终是没更进一步,只是感受着她唇间呼出的气息。
沈荨定定神,目光从他颈脖间撇开,“一切小心,不管你需不需要,荣策营都会在蟠龙岭暂驻,孙金凤会带人在黑龙堡东面的高地上看着,若有需要,以烟弹发出的信号——”
谢瑾打断她,“你会去吗?”
“我……”她犹豫着,思绪有点空,因为感觉到他一只手臂揽了过来,手掌贴上自己后腰。隔着铠甲,他掌心的温度应该并未传过来,但她仍是觉得后腰处似乎有一片热意传开,那只手掌稳稳地托着她的腰,他坚持着,像是在催促她下定决心。
“你会去么?”谢瑾重复道,掌心用力,把她往自己怀里按了按,沈荨的一侧肩膀贴上他鼓动的胸膛,他的下颌抵在她一侧耳窝,轻轻摩挲着那冰冷的耳廓,呼吸不再是温凉的,而是一点点变得灼热,将那柔软的耳廓煨得暖暖的,红红的。
沈荨从他肩上望出去,前方营帐的拐角外现出飘忽的火光,远处人来人往,像是另一个世界。
她偏头躲开他亲昵的动作,揪住他胸前的衣襟,咬了咬唇,道:“好吧,我会去,好好打一场漂亮的仗给我看。”
谢瑾唇角上扬,眸中也漾着笑意,“遵命,沈将军。”
沈荨放了他的衣领,又替他把衣襟抚平,“现在放开我,再把你的手拿开。”
“这个就不能遵命了,”谢瑾没收手,眸子里笑意淡去,只倒映着清冷的月光,像是有一丝孤注一掷的脆弱,“再一会儿就好。“他把另一只手也放在了她腰后,双手交扣在一起一用力,几乎把她的双脚都从地面上抱离,他把头埋在她颈间,低声道:“这是阴炽军的第一场仗,凶刀出鞘长戟相斩,封喉一战饮尽鲜血,我一定会胜——而我也绝不会容许自己失败。”
第52章 刀出鞘(1)
两日后的傍晚,沈荨带着一名亲卫,纵马驰行在千岩万壑的丛岭之间,淡薄的月轮升上天空之际,她转过一条羊肠山道,上了一处山崖。
山崖下是略为开阔的一处空地,日间又下了一场雪,此刻大地上覆着薄薄的一层白霜,一直延绵到四周的峰壑丛岭之中,樊军的营地就在空地之上,与四周起伏的山势都有一段距离,占了大约两顷地盘。
营地周围围了高高的木桩,营帐间火光熊熊,营地右后方是马厩,里头养着两万匹强壮彪悍的战马,左后方是一座木头搭建起来的简易堡垒,表面覆着深色隔水的大块毛毡和雨布,看上去极为怪异而又突兀。
里头存着这一线樊军驻点约莫两个月的粮草物资,这座深色的堡垒也是这里得名的由来,樊国王都离此处路途遥远,粮草运送颇为不易,因此这附近军队的粮草都会储备在此处,每隔十余天向其他地方发送一次。
这也是樊军在此处囤了重兵的原因,而这座堡垒之中的粮草,是阴炽军这次行动的主要目标,谢瑾需要在极短的时间内歼灭这里的樊军士兵,同时抢下堡垒中的粮草,赶在附近的樊国援军到来前带领阴炽兵全身而退。
沈荨驻马立在山崖上的一株大树下,抬起头看了看四周。
黑龙堡所在的山坳周围峰峦重重,东西面不远处都有樊军的驻点,她算过时间,从那几处樊军驻点骑马赶来,依照樊军骑兵的精湛骑术,只需要不到半个时辰。
此刻山坳丛林间有隐隐的火光在闪烁,与空地上那座堡垒上方熊熊燃烧的火光遥相呼应,这是附近几个樊军驻点之间的信号,大约每隔一个时辰便会燃起一次,以向对方通报一切无恙。
她的目光落在黑龙堡以东的一处高地上,夜色下那里有朦胧的两个小灰影,那是她过去六七年以来,一直忠心耿耿追随着她的孙金凤与冯真,他们按照她的指令在那处等待着,而在他们身后的深峰山壑内,是整军待命的荣策营将士,一有需要,便能即刻来援,挡住樊国援军,接应阴炽军撤退。
当然,谢瑾说过不会动用到荣策营,但她仍是不敢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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