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今日看着三皇子的模样,似乎,三皇子和他之前所以为的,并不完全一样。
樊肆不得不承认,他对于三皇子始终不会有好感,但,很难拒绝跟他的谈话。
岑冥翳唇角微微上扬着,眼神很淡,似乎只是在闲聊,但语气却有几分遮掩不住的郑重。
“我想知道,菱菱之前,和你说了什么。”
樊肆眼眸骤然充满了防备。
他捏紧拳,放在膝上,唇线也抿紧。
他已经犯过错,酒后失语,让晋珐猜到了云屏的秘密,他又怎么可能再提这件事?
樊肆一言不发起身欲走,岑冥翳却早有察觉,在身后喊住他。
“等等。”岑冥翳道,“永昌伯、大理寺卿的消息都是从你这里传去的,你觉得,除了我,不会有人查到你?”
樊肆咬牙,因为愧疚,脸色憋闷胀红。
岑冥翳再补充道:“但,你若是告诉我全部,我会不再让任何人打扰你,还会告诉你,菱菱如今的下落。”
樊肆的脚步定住。
岑冥翳的话狠狠戳中了樊肆,事实上,他也正是抱着想寻找云屏的目的来见三皇子的。
云屏在宫中消失,谢家人被送出城外,明眼人稍稍猜测,便能知道是三皇子的手笔。
但,大理寺卿都没问出来的消息,岑冥翳真会就这么告诉他?
樊肆狐疑地看了岑冥翳一眼。
岑冥翳一手握拳,抵在唇边堵住咳嗽,一手从袖中取出一块薄布。
上面画着详细地图,正是岑冥翳之前替谢菱规划的路线。
他将薄布直接递给了樊肆,黑眸一瞬不瞬地盯过去。
樊肆垂着的眼角都忍不住往上提了提。
他接过布帛,展开看了一眼,的确不像伪造之物。
樊肆抿抿唇,将布帛仔细叠好收起,又看了岑冥翳好几回,终于还是低声开口。
-
“还要多久?”
苏杳镜又一次掀开车帘问外面的侍卫。
“快了,就快到京城了。”
侍卫恭谨回答。
苏杳镜又重新放下帘子。
她确认了,窗外就是京郊的景色,说明侍卫这回没有骗她,的的确确是在带她回宫。
大概也就在今天或者明天,很快就能再见到岑冥翳了,其实没有必要这样反复问的。
苏杳镜知道,这是因为她自己心里开始焦躁了。
焦躁是因为目标不确定。
知道了所有真相后,苏杳镜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真的正确。
在爱和理智之间,她原先一直坚定不移地站在右边,可现在,理智的砝码好像在逐渐消失。
苏杳镜已经无法决定自己接下来要怎么做了。
她既想快点见到岑冥翳,又有些不知道如何面对下一个决定。
因为迷茫,所以焦躁。
-
“她只对我说了这些。”
樊肆低低的声音落下,在空寂的地牢内回旋,接着慢慢消失在空气中。
岑冥翳像是怔怔了许久,最终才缓慢点头,说:“我知道了。”
樊肆便站起来,按住腰间放着的布条,往地牢外走去。
走出几步,樊肆却又停下,皱着眉头,回头问:“你为何......独独愿意将谢姑娘的下落告诉我?”
若只是为了换他这里的秘密,似乎也不太像。
光线蒙昧的囚牢中,岑冥翳似乎含糊地淡笑了一声。
那笑容中带着温和,倾慕,纵容和无奈。
“因为,她对你很满意。”
她对樊肆,比一开始对他要更满意。
他从来不是那个最优选。
-
看着苏杳镜的焦躁,系统很想出声安慰,却不得不用力忍住。
其实,它还有没告诉苏杳镜的事。
岑冥翳的精神力跟寻常人相比是无穷尽的,但他的身体机能不是。
当初系统看到岑冥翳的情绪数据条时,就感到十分不解。
这种级别的波动,长期超出安全值,这个人还能活着,就已经是一种奇迹。
现在系统已经明白了,岑冥翳之所以会有那样超高的情绪值,是因为他的大脑本就异于常人,可他终究只是肉体凡胎,只是凭靠多年的锻炼、常年的药物,以及年轻的体魄,才撑到现在。
只要断了药,他就随时都有可能面临死亡的威胁。
那种药,不治本,只能维持原状,而且很难制。
岑冥翳手里还剩下最后一颗,就在他的袖袋里。
樊肆走后,岑冥翳静静坐了一会儿,又拿出那颗药,捻在指间,好似在把玩。
药体朱红滚圆,这是关键时刻用来保命的药。
吃下去,或许还能再让他撑十天半月。
有意义吗?
病入膏肓的人,会知道自己大限将至。
而岑冥翳从十几岁后,几乎每一天都有这种感觉。
——马上就是极限,再抢一点,再抢一点。
这么多年,确实很累。
樊肆告诉他,谢菱只说了很简单的几句话。
她说,她不是这里的人,她想要离开。
原来,她也是被困在这里的。
是什么困住了她?
她每一次更换身份,都是因为死亡。
她为世子丧命,从大理寺卿府上离开遭袭,换了永昌伯的婚后病死,被锦衣卫押送赴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