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片放的位置不同,就会有不同的图案。人被放在不同的世界里,就会有不同的故事。”玉匣笑了笑,那笑容像是参透一切,又像是暗昧不明。
她邀请沈瑞宇与她同坐,说的话却又有些断断续续,好像并不是要说给他听的,而是自顾自地开口,表达,对面只需要有一个坐着的人而已,至于这个人是谁,会不会给她反馈,她都无所谓。
沈瑞宇有些意外地看着玉匣。
他族人崇尚礼佛,他胞姐甚至从小就住在寺庙里,陪伴青灯古佛长大。
第一次看到胞姐时,沈瑞宇已经十几岁,被那沾染了一身超脱气息的女子惊艳到,就像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伙,第一次见到了与自己完全不同的仙人那般震撼。
当时沈瑞宇甚至没想起来,那就是他的嫡亲胞姐。
那之后,沈瑞宇开始爱上禅学。
那般缥缈的青灯古意,像是一枚轻得挠人的鸿羽,飘过沈瑞宇的心湖,在那张原本完整平静地心湖上,第一次留下了褶皱,留下了以后无论何时想起,都无法忘记第一次悸动的涟漪。
可现在,他却在一个青楼女子身上看见了深不可测的禅意。
沈瑞宇张了张嘴,想对玉匣说些什么。
最终开口,却是莫名其妙地,又将她之前问的那个问题,抛了回去。
“所以,世上有多少个湖?”
沈瑞宇的确很好奇。
玉匣耸了耸肩膀,露出一个有些无赖的笑:“我也不知道。没有人知道。”
沈瑞宇无奈。
玉匣又接着说:“可是我知道,在有一个地方,会有人亲自去丈量,世上最大的湖在哪,奔涌的河流过多少年,千里之上的高山,和千里之下的农庄,是不是会盛开同一种桃花。”
“那个地方……在哪?”沈瑞宇忍不住问。
听着玉匣的描述,沈瑞宇竟然有些心动。
其实他幼时,也常常思考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后来为了迎合胞姐的喜好,性子越来越持重。
他想知道,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玉匣说的那个地方,是不是真有这么一群奇奇怪怪的人,可以有这个时间,有这个闲心,不顾一切地去做这些看起来没有什么用的事情。
玉匣又狡黠地笑了笑。
她像一只永远不会学乖的狐狸,不管看起来再怎么温顺,也永远不会对人摊开四爪,让人摸摸肚皮。
“我知道——”她故意拖长着音调,“但我不会带你去。”
沈瑞宇被她气得想要发笑。
他几乎确定,这鬼灵精怪的小姑娘就是故意拿他开涮。
他要是认真信了她说的那些胡话,才真叫人笑掉大牙。
沈瑞宇甩甩袖,起身走了。
后来他又是大半个月没出现,不过,别院里那两棵长得近的大树被人砍断了多余的枝叶,在中间牵起牢固的绳索,在树荫下,搭了一个秋千架。
第87章 佛堂
沈瑞宇再来别院时,把他那个小佛堂也挪了过来。
他原本吃住都在大理寺,上峰体谅他的性情,给他在住所里多安了一个小佛堂,沈瑞宇一直都觉得有些不合适。
前些日子,大理寺进来一个新同僚,年纪比沈瑞宇要大上一旬,有个怪癖,最闻不得香火气味,沈瑞宇为了同僚和睦,便将小佛堂给挪了出来。
原本,是要放到他那沈府去的,可是他只身一人在京城,府里没人住,就一直空空荡荡,若是挪到那里去,一定只能积灰。
想来想去,沈瑞宇就想到了玉匣住着的这处别院。
那之后他来别院就来得勤了些,虽然还是不定时间,但是一周一次总是要来的。
小佛堂就安置在玉匣住处的不远处。
沈瑞宇跪在蒲团上,肩背笔挺,低眉敛目,修长的手指拨弄着佛珠。
那佛珠一颗颗很硕大,纹路粗粝,大约是被抚摸过许多遍,表面虽然粗糙,触感很温和。
佛堂的门大开着,谁都能进,但一般而言,也没人敢去打扰。
只有玉匣,总是时不时地盯着那边,蠢蠢欲动。
以前,沈瑞宇是这里的主子。现在玉匣在这儿混熟了,这里就成了她的地盘。
家里来了新的人,玉匣总是跃跃欲试,想过去挠他两下。
沈瑞宇正闭目冥思,额顶突然传来痒痒的触感。
他以为是小飞虫,大约过不了多久就会飞走,只微微晃了晃脑袋,没有理它。
结果,那痒意一路爬到眉心,还在那里动了两下。
眉心是紧要之处,分外敏感,沈瑞宇一下子睁开了眼。
就看见玉匣一手托腮,另一只手拿着一张坠着流苏的手帕,轻轻晃动手腕,在沈瑞宇额前轻摆。
又是她在捣乱,沈瑞宇看她一眼,有些无奈,重新闭上眼。
闭眼后,视线恢复一片黑暗,嗅觉变得更灵敏。
在袅袅的檀香之中,混进来一丝女子手帕上的甜香,扰乱了整个佛堂宁和的气场,撩动着清静地弟子的心弦。
他不理玉匣,玉匣却对他更感兴趣。
“喂,你许了什么愿望?”
沈瑞宇闭着眼,徐徐地呼吸,胸膛微微起伏,说:“我没有许愿。”
玉匣觉得奇怪。
“你没有许愿,你在这儿干什么?”
沈瑞宇没有答话。
在佛前冥想是他每天休息的一种方法,有时候工作太忙,白天不能睡觉休息,他就用这种方式,凝神静气个一刻钟,精神便会好上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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