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松开手,折身超出口走去,感觉到身后阿镜在亦步亦趋地跟着,眼尾忍不住蓄起笑意。
主人公走了,宴席自然要散,方才满是欢声笑语的醉星阁骤然寥落下来,陆鸣焕与阿镜却无一人在意。
走出门后,陆鸣焕看了看空荡荡的长街,有些傻眼。
他甚少自己驾车,方才在这里停下,竟忘了绑马,此时马车早已不知被拉到了哪里去。
好在醉星阁蓄养了名贵马匹,不至于让陆鸣焕窘迫。
他招手叫人送来几匹马,挑了其中最威武的一匹,翻身而上,坐在马背上对着底下的阿镜伸手。
阿镜歪头看了他一眼,转头自己选了一匹马,在马镫上一踏,腰身漂亮地一扭,亦稳稳落在马背上。
陆鸣焕愣了一下,有些意外,随即扬眉一笑,拉紧缰绳朝前疾驰而去。
阿镜随即跟上,并不落后,到了宽敞处,两人并肩而行,到了狭窄处,便默契地换成一前一后。
从边境回来,陆鸣焕还不曾与人这样同游过,畅快得眉宇都舒展开来,这几日里,胸中积聚的郁气也散去不少。
渐渐接近集市,两人勒马,放缓马蹄慢慢地朝前走。
陆鸣焕朝旁边问道:“阿镜,我不知道你会骑马?”
阿镜懒懒的,看也没看他一眼。他们并不熟,陆鸣焕不知道的事太多,多到这个问题都无需回答。
陆鸣焕看她腰肢笔挺,姿态轻松,低低地笑出声,按捺不住心口痒意,又问:“阿镜,你是不是不爱说话。”
阿镜依旧没理他。
陆鸣焕觉得有些无趣了,拧拧眉,看着她,忽然道:“阿镜,你从没叫过我。”
说到这,陆鸣焕忽然想起来,阿镜一直对世子直呼其名,难怪黎丁那小子说阿镜不识规矩。
陆鸣焕心想,没规矩就没规矩,规矩太多,倒令人厌烦。
他对阿镜自荐道:“你可以叫我小陆爷。”
“不喜欢?”
“那你叫我陆小将军也不错。”
“还不喜欢?”
“喂,阿镜,我的名字是陆鸣焕,你知道吗?”
阿镜回以的只有沉默。
有的问题根本不需要回答,比如阿镜确实是很不爱讲话。
小陆爷又哪里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连着几句不答,不发火才怪。
只是他方才还主动对阿镜说话,这会儿若是朝她起怒,简直是自己下自己的面子,陆鸣焕愤愤一夹马肚,不再和阿镜并排,自个儿冲在了前面。
集市上路狭窄,摆着瓜子摊的大娘看他直冲过来,被吓得惊呼不止,旁边拿着画册追赶的孩童笑声响亮,跑到了大路中央来。
阿镜猫儿眼睁圆了,下意识地喊了一声:“陆鸣焕!”
陆鸣焕骤然拉紧缰绳,马儿长嘶,猛地停在原地,前蹄高高扬起,他在马背上回过头来,冲着阿镜张扬地一笑。
阿镜舒出一口气。
并且觉得他笑得很蠢,像村口的二狗,于是目不斜视地从他面前经过。
回到别院时,陆鸣焕还依旧觉得心情不错,仿佛被春水柔柔泡过,有些微醺的陶陶然。
即便阿镜下马之后立刻溜得不见人影,陆鸣焕也依旧含着笑意。
直到过了小半个时辰,这样的状态才消退下去。
陆鸣焕左思右想,实在是忍耐不住,跑去找了黎夺锦。
黎夺锦在武场练弓。
他一身束口骑服,长腿前后分开而立,拉满弓。那弓太重,松弦时竟有铮然之声,粗重的箭矢直直飞出,精准扎在靶上,力道大得将靶心直接穿破。
“漂亮!”陆鸣焕跑过去,不吝夸奖,单手搭在黎夺锦的肩上。
黎夺锦看了眼他一脸春风笑意,抖了抖肩膀,将他的手挪开,继续搭弓,瞄准靶心,平静道:“有什么好事。”
陆鸣焕话含在口中,却一时无法吐出来。
犹豫了一会儿,才道:“那个叫阿镜的丫鬟,是你的通房?”
黎夺锦手一抖,弓弦的劲没拉稳,险些反作用伤了手臂的肌肉。
他嫌弃地瞥了一眼陆鸣焕,表情有些难以言喻:“……怎么可能。”
陆鸣焕本来下一句是想接着说,若你不在意这个通房,能不能让给我。
话还没出口,突然听见黎夺锦的回答,脑子忽然没反应过来。
怎么可能?什么叫怎么可能?
黎夺锦放了弓,松动松动手肘,一边道:“她也不是丫鬟,若是在府中遇见她,放尊重些,她如今在替我做事。”
“赫猛是我父亲旧时的一名大将,心高气傲,从不理睬我的示好,阿镜替我找到了他的青梅,那女子留下了信物,赫猛得知她安好,心存感念,如今已经表示愿意归顺于我。”
“阿镜是立了功的,若是以后有大仇得报之日,必然也要惦念她一份。”
陆鸣焕脑中轰隆一声,好似听见过年时狮子顶着的大红吉祥球在地上滚开,蹦出一个身飘彩带的小人儿,朝他欢天喜地地挥手。
阿镜不是通房。
不是通房!
竟然是他误会阿镜了。
陆鸣焕想不到有这么好的事,他高兴得恨不能现在就立刻跳起来。
陆鸣焕回过神来,嘴角快要扬到天上去,他隔空点着黎夺锦,大笑道:“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你得了这么一个怪癖,连我多碰你一下,你都要难受作呕,你又怎么会去随便地碰女人。是我想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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