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看起来似乎性格很爽朗,像是很爱笑,又咯咯笑了两声,说:“我从前怎么不知道,谢大人府中,还有这么个让人喜欢的姑娘。看这风流姿态,偏又如此乖巧,真叫人疼极了。”
先夸了一通,皇后才不经意一般解释说:“兰贵妃从听安寺回来不久,本是与你有约,只可惜,她那胞弟近日又不大好了。兰贵妃急着照顾平远王世子,本宫便替她见见你。”
谢菱心中一松。
她本来还想着,今日来见兰贵妃,有没有可能会碰见黎夺锦,若是碰见,她要如何处置。
可现在,竟然是由皇后代劳,她根本连兰贵妃的面都不必见到。
但同时,谢菱又有些疑惑。黎夺锦身体不大好了?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这个消息听着令人高兴,但不大像是真的。
黎夺锦不是第一本书的男主角么,好歹要有点主角光环吧,怎么会无故沾染重病。
至于皇后,又为什么如此殷勤,要替兰贵妃接待她这么一个小小的官宦之女。
谢菱没说话,只是适当地流露了不解之态。
皇后见她疑惑,许是心情好,又多解释了几句。
“兰贵妃也是操劳。她那唯一的胞弟原本也是俊朗的少年郎,如今却怪病缠身。听说前几日,为了多睡会儿觉,吃遍各种药都没有用,还吞了不知哪里来的符水。”
“这样折腾下去,哪怕是大罗神仙,又怎么受得了。兰贵妃在宫中着急上火,哪里有用。”
“这头兰贵妃刚写了家书劝诫世子不要乱来,那一头平远王世子就请了医师,给他全身扎满了针,说是,务必要让他沉睡在梦中,三天五天不醒才好。”
“这岂不是胡来?兰贵妃也是看着可怜,急急地又向陛下请了省亲假,回去照看胞弟了。”
谢菱听完,心中直道,疯了。
吃药,喝符水,扎针,只为了长梦不醒?
这简直是个疯子。
谢菱忽然对黎夺锦能够请动主神的事,一点也不意外了。
不是有句话么,疯子和神之间,只有一线之隔。
谢菱敛下眉目,没有露出其它的丝毫表情,只随意应和一般道:“竟如此严重?不知道这是什么奇怪病症,还真是吓人。臣女祝愿世子能早日大安,也好让贵妃娘娘和皇后娘娘不必焦心。”
其实,这倒也不完全是场面上的客套话。
她是真心希望世子能早点变正常。不要再发疯连累她了。
皇后细细看了她一会儿,道:“你是心善的。”
说完,皇后抬起眼,示意了一下左右。
旁边的奴仆立刻弯着腰退出去,将大门严实关上。
就剩正面的一扇窗还开着,光从窗里透进来,照在皇后与谢菱的身上,其余都是一片阴暗。
空旷殿中,只余几个俯首帖耳的婢女站在角落里,仿佛人偶一般。
谢菱不解皇后为何如此行径,颈后忽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抬头望着皇后。
皇后从阶上走下来,直走到谢菱面前,忽然伸出手,握住了谢菱的双手。
她把谢菱的双手放在掌心里,合在一处。
皇后的掌心很软,很富贵,却冰冰凉凉的。
指甲上套着的长长护甲,戳在谢菱手腕内侧的柔嫩肌肤上,也有些瘆人的难受。
距离隔得这么近,谢菱才看清皇后精致厚重的妆容下,眼下的青黑,眼中的血丝。
皇后脸上忽然就没有了笑意。
只有一看便是强行拉出来的和蔼。
“谢姑娘,你是好心的,也是有福的。你告诉我,千灯节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千灯节。
谢菱这才恍然想起来,负责千灯节的就是太子,她回来之后,还听说太子因此受了罚,在宫中禁足。
至于别的事,因为谢兆寅下令不许人再在谢菱面前提起千灯节相关的事,她也没有再听说过了。
太子是皇后的独子。
难道,皇后就是因为这个找她?
谢菱斟酌着,答:“那夜,臣女同婢女一起去赏花灯,正要回府之际,就被歹人强行绑走。后来,就完全昏迷,直到被兰贵妃搭救,才醒来。”
“这次进宫,也是为了答谢兰贵妃的。”
“不,你骗我!”皇后脸上的和蔼也消失不见了,满是冰冷的怀疑。
“你对我说实话。就因为那一晚的事,吾儿至今被关在佛堂之中,日夜受苦,他是被人害的。”
害?谢菱惊讶,又有些愤怒,皇后怎么敢如此说。
太子的确是受罚,但这是因为他作为千灯节的主理事,难辞其咎。
谢菱是幸运的,可在千灯节那些丧命的姑娘,难道就不是人命了吗?相比起来,太子只不过吃点苦头而已。
但她看皇后状态,已然不大理智的模样,也不敢和皇后强行辩驳。
谢菱不敢和她贴得太近,生怕她要动手,边退边说:“皇后娘娘请慎言,太子殿下乃帝王之子,谁敢害他?若是能在佛祖脚下偿清孽障,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皇后几乎目眦欲裂,死死瞪着她。
“孽障?吾儿有甚么孽?”
“那几条人命……”
“你可知道,除了你,失踪的那两个,到现在无音无信。”皇后再度抓住了谢菱的手臂,“死了的那两个,全都是客居京城,除了年迈不知事的祖父祖母,再无旁的至亲。叫那老人家去认人,二话不说,直接抱着棺木开始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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