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过去的又岂止刑部侍郎一人?
满朝文臣,又有谁愿意看到勋贵嚣张的模样?
眼下天子张凌阳绕过他们这些朝廷大臣单独推行开荒政策,已经够他们感觉憋屈的了。现在好了,看到勋贵们一个个兴奋的模样,心中能高兴得起来才算怪事。
就有督察院御史站出来附和刑部侍郎道:“大人所言极是,下官也觉得这开荒的主意就是勋贵们在背后捣的鬼。”
“以下官看来,趁着这段时间,咱们不如联手弹劾勋贵一番,让他们长长记性,至少也要让他们体会到,即便有圣上在背后支持,他们那帮废物也不是咱们的对手。”
“这个主意我看行!”现在内阁并无首辅,吏部尚书陈一鸣可以说是在座之中官职最高的人了,在沉吟片刻之后,陈一鸣开口说道:“不过此番弹劾勋贵,诸位同僚一定要抓住确凿证据,要不然被勋贵们反诬一个攀咬之罪,可是不行。”
勋贵中能入朝参政的人也就只有那么几个,剩余的多是些酒囊饭袋,平日里惹的事情可是不少。
如果能抓住这些勋贵的把柄,他们肯定能够给这些勋贵一个惨痛的教训。
当然,前提是不能闻风而奏,要不然只能图惹圣上的怒火。
在陈一鸣定下了‘有理有据的弹劾勋贵’的基调之后,其余大臣开始加紧收集勋贵们的罪证。
这其中,以督察院为主。
除却兵部的其他五部,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情,特别是年关将近,要忙的事情就更加多了。
督察院则不然,督察院本来的职责就是监督文武百官,风闻弹劾,这可以说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再说,京城哪一家勋贵的屁股底下是干净的?
至少这些御史是这么觉得。
其实情况也确实如此,绝大部分勋贵之家,多少都有些藏污纳垢之事发生,对于收集这些人的罪证,督察院的御史们可以说是手到擒来。
不到三天的时间,督察院的御史们便收集到了一大堆关于勋贵们违法乱纪的确凿证据,就等着陈一鸣等大佬发话,就开始上书张凌阳弹劾勋贵。
“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看着督察院御史奏折中写的不少鸡毛蒜皮的小事,陈一鸣对督察院左都御史李广泰抱怨道。
“还有!”陈一鸣又拿出一份奏折,递到李广泰面前,说道:“这份奏折是谁写的?安国公府是那么好弹劾的吗?万一弄巧成拙的话,只怕有你们督察院的好果子吃的。”
去年年初时刑部尚书高霈因安国公府之事而自刎于锦衣卫诏狱之中,陈一鸣对此可以说是历历在目,看到这份弹劾安国公府的奏折,自然是极其生气。
一旦这份奏折呈送了上去,完全就是弄巧成拙吗!
李广泰则不以为然道:“陈尚书此言差矣,安国公府王国威父子不法之事证据确凿,为何不能弹劾?难道就因为他们是当朝国丈和国舅?”
对于陈一鸣要压下弹劾安国公父子的事情,李广泰表示极不情愿。
“你……”指着李广泰,陈一鸣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陈一鸣自然清楚李广泰的牛脾气,可这个时候犯牛脾气,可不是什么好事。如果这份奏折呈送了上去,说不得最后只能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局面。
甚至可能引起勋贵的忌惮,以后他们行事如果再收敛一些,只怕再想抓住勋贵们的把柄,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圣上乃是圣明之君,只要咱们弹劾之事属实,老夫觉得,圣上肯定不会包庇的。”在李广泰心目中,张凌阳虽然有时候行事乖觉了一些,可大多时候做的事情,还是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合格的君主的。
见李广泰如此振振有词,陈一鸣气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圣上自然是圣明之君,可安国公府到底是皇后娘娘的娘家,李御史以为单凭这份奏折上的事情,圣上就会拿安国公府开刀?”陈一鸣讥笑道,“李御史入朝也这么些年了,不会还那么天真吧?”
无论陈一鸣怎么劝说,李广泰却完全犯上了驴脾气,“无论陈尚书怎么说,明日的大早朝上,老夫是一定要弹劾安国公父子的。”
说完,李广泰就起身离开了东华阁大门,直气的陈一鸣在后面大骂“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第二天的大朝会是大周春节之前最后一次大朝会。
在往年这个时候,即便地方上出现了什么祸事,下面的官员大多也都选择压下,为的就是过一个安生年。
可今年却不一样。
一上朝,在李广泰的示意下,督察院的御史就开始争先恐后的向张凌阳递交起了弹劾勋贵的奏折。
而陈一鸣却像是完全没有看到一般。
不仅如此,临上朝之前,陈一鸣就吩咐吏部官员,取消今天对勋贵的弹劾。
因为在陈一鸣看来,一旦李广泰呈上去了那份弹劾安国公父子的奏折,今天的弹劾之事,算是彻底泡汤了。
不仅如此,极有可能会因此引起圣上的不满也说不一定。
作为一名有野心的政治家,在前任内阁首辅郑永基下台之后,最有可能登上首辅之位的,就是陈一鸣这位吏部尚书了。
可不知怎么的,郑永基下台之后,张凌阳这位天子就一直没有任命过内阁首辅,直到如今,内阁首辅的位置还空悬着。
对此,陈一鸣可是急在心头,愁的每天饭吃着都不香甜了。
因此,陈一鸣自然不希望这中间出什么差错,要不然他的仕途也就只能止步吏部尚书了。
可该来的还是来了。
在督查院的御史们接连弹劾了数十名勋贵子弟之后,李广泰拿着奏折出列:“启禀陛下,臣左都御史李广泰弹劾安国公父子强抢民女、强夺百姓田产等十条罪状,请陛下过目。”
龙椅旁边,司礼监掌印太监小福子侧眼看了下张凌阳面无表情的脸庞,不知道这份奏折自己是该接,还是不该接。
直到张凌阳开口说出“呈上来”三个字之后,小福子才敢走下去接过李广泰手中的奏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