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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44)
    段非拙愕然您怎么知道?
    那是象头神迦尼萨,印度最受崇敬的神祇之一。印度人相信祂可以招来财运和幸福。
    如果希望某人恢复健康,就会向迦尼萨祈祷?段非拙问。
    不仅如此。您知道迦尼萨为何会拥有大象的头吗?
    不知道。段非拙老实地说。
    叶芝笑了有很多种说法,其中一个版本是这样的迦尼萨是湿婆神和雪山女生帕瓦蒂的儿子,但他是在湿婆外出游历时出生的。一天帕瓦蒂想要沐浴,就让儿子迦尼萨守在门外。湿婆游历归来,发现家门口站着个陌生的年轻人,便醋性大发,以为是妻子出轨了。于是他愤怒地斩下了迦尼萨的头颅。雪山女神帕瓦蒂这时跑出来告诉湿婆,迦尼萨正是他们的孩子。她伤心欲绝,要求湿婆神复活迦尼萨。但迦尼萨的头颅已经不知飞到哪儿去了。湿婆因为亲手杀害了自己的孩子,也很后悔,便向创造神梵天求助。
    梵天说,湿婆在寻找迦尼萨头颅途中,可以将他所看见的第一个动物的脑袋安在迦尼萨身上。结果湿婆第一个看见的是大象,因此迦尼萨获得了象头而复活。
    段非拙问迦尼萨死而复活,因此是福神?
    不仅如此,这个传说还符合让正常人变成野兽啊。只不过印度人喜爱大象,便认为拥有象头的迦尼萨是福神。若是在一个厌恶大象的国家,象头神迦尼萨或许就会变成邪神了吧?
    一道灵光闪过段非拙的脑海。他好些隐隐约约觉察到了整起事件的大致轮廓,但还有些地方不大清楚
    只缺一条线,就能将所有的线索和事件连接在一起。
    我要问的就这么多了,叶芝先生。段非拙严肃地说,我要回去了。要是警夜人发现我凭空消失,那我的麻烦就大了。
    叶芝的脸色沉了沉您竟然在警夜人的眼皮底下打开交易行?即使您精通奥秘哲学,此举也太过于冒险了
    段非拙悲伤地想,他哪里精通奥秘哲学了。他根本不是冒险,而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我知道。可我必须这么做。他说。
    请务必小心,交易行主人。叶芝神色凝重,您对于奥秘社会而言是不可或缺的人物,要是折损在警夜人手里就太可惜了。
    段非拙打开顾客通道,送别叶芝和阿尔。接着,他轻触黄金时钟,返回现实世界。
    他现身于旅馆厕所中。将法阵符纸塞回口袋中后,他推门而出。
    然而当他返回旅馆大堂时,他惊恐地看见Z正站在柜台前,一脸严肃地对伙计说着些什么。他披着警夜人的黑色大衣,湿漉漉的银白色长发绑成一束,垂在脑后。
    听见段非拙的脚步声,Z转向他,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你从哪儿出来的?Z难以置信地问。
    段非拙心虚地笑了笑我只不过上了个厕所而已。怎么了?
    Z狐疑地拧紧眉头我发现你不在,找了你半天。厕所我也去过。我明明听见里面没人。我还以为你出去了。
    呃一定是你听漏了。段非拙心脏狂跳。
    是吗?Z不置可否。但段非拙看得出他有些动摇了。
    比起怀疑段非拙用秘术隐藏了自己的行踪,Z更怀疑自己的五感出现了问题。换作任何一个人,恐怕也很难往第一个方向联想。
    也许是你太累了。你奔波了一天,所以听力都变得迟钝了。段非拙努力忽悠他,快去休息吧。要是你累倒,我一个人可破不了案。
    Z还想说什么,但段非拙跳到他面前,双手推着他的后背,硬是把他推上了楼。
    我们明天还要去查案呢,不是吗?段非拙硬是将他塞进屋里,反手锁上门,明天我们一早去监视斯通诊所,一定能发现端倪的。根据五起案件的发生时间,凶手每隔几天就会犯案,最多只间隔一个星期。他上次犯案是5月5号,今天已经是10号了,想来他最近就会再度出手。
    段非拙跳到床上,用被子蒙住头我睡了,晚安!
    Z欲言又止,几度想把段非拙从被子里刨出来继续盘问,最终还是放弃了追根究底。
    晚安。他的话语伴随着一声叹息。
    第四十一章 许愿时请小心
    天亮后,段非拙和Z搬出了旅馆。码头区有不少便宜的仓库或出租屋,专门租给来往的商人和水手。他们很快就在斯通诊所对面找到了一间出租屋,正好可以用来监视斯通诊所。
    段非拙从前只在电视里见过警察监视嫌疑人的场面,没想到他自己也遇上了一回。
    他从前觉得警匪交锋应该是极为紧张刺激的(因为观众看得很刺激),但真正从事了一回监视工作后他才发现这份工作实在是非常无聊。
    他每天要做的就是守在窗前,观望诊所的动静。不论吃喝拉撒都不能离开半步。Z目不能视,这份工作只能交给他。他本来建议从阿伯丁警局抽调几名警员来帮忙,却被Z一口否决了。
    这是我们警夜人的工作,不能牵扯到普通人。Z义正辞严。
    好在他们确定凶手只会在夜间出来活动,因此段非拙白天可以休息。
    在出租屋里守株待兔两天后的夜里,段非拙终于监视到了不同寻常的动静。
    夜色已深,除了路灯外,街上没有任何照明。出租屋中的灯也熄灭了。段非拙守在窗前,极目远眺。
    诊所的门打开了。一个瘦削的人影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他步履蹒跚,有点儿像受了伤,又有点儿像蹒跚学步的婴儿。
    拴在门口的两条斗牛犬闻声醒来。向来凶巴巴的它们此刻却甩着尾巴,欢天喜地地迎向那个人,不停用前爪扒拉那人的裤子以示友好。
    那人跪在地上,四肢着地,亲昵地蹭了蹭斗牛犬,任由两条狗在他脸上舔来舔去。
    接着他用无比诡异的姿势爬向下水道,掀开井盖,钻了进去。
    Z!是他!段非拙喊道。
    话音刚落,Z就从床上跳了下来,推开窗户一跃而出,极速冲向下水道。
    段非拙转身抄起石中剑和一根蜡烛,也想追上他,可他看了看窗户到地面的高度,决定老老实实地走楼梯。
    当他赶到下水道井口时,Z和那个怪人已经双双不见了踪影。
    段非拙吭哧吭哧地顺着梯子趴下去,石中剑发出讥诮的笑声哎呀,不擅长体力活儿就不要硬着头皮做嘛!
    他下到井底,点燃蜡烛。微弱的烛火只能照亮几步之内的范围。通道尽头传来声声嘶吼,像是有一头疯狂的野兽遇上了老练的猎人,正试图拼死一搏。
    嘶吼声震撼着下水道,震得段非拙头皮都在发麻。那是人类可以发出的声音吗?他们到底是在追捕一个人类杀手,还是在追捕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很快,嘶吼声就变成了哀嚎。那怪物似乎受伤了。
    急促的踏水声朝段非拙这边移动。段非拙握紧石中剑,迎向那越来越近的声音。
    一个佝偻着脊背的人影出现在视野中。
    那是个年轻男子,看外貌大概和段非拙年龄差不多。他穿得极为单薄,像是直接披着睡衣就下床了,衣服已被染成鲜红色,破损处露出深可见骨的伤痕。
    他双目通红,龇牙咧嘴,喘着粗气,口水溢出唇角,喉咙里不断发出低沉的吼叫。
    段非拙认出了他的脸上次见到他时,他是毕业照上那个笑得得意张扬的年轻人。可现在的他完全就是一头人形的猛兽。
    他就是亚历山大斯通,斯通医生的儿子。
    亚历山大斯通从蒸汽掠行艇上摔下来,本该因为高位截瘫而卧床不起,但此刻的他却比段非拙认识的大部分人类都要敏捷。
    亚历山大斯通扑向段非拙,犹如一只训练有素的猎犬,尖牙瞄准了猎物的喉咙。
    段非拙立刻将身体的控制权交给石中剑。在和敌人短兵相接方面,石中剑从没让他失望过。
    他灵巧地躲开亚历山大斯通的攻击,反手出剑,一剑刺穿了对方的手掌。
    亚历山大斯通尖叫起来,震得段非拙耳膜生疼。
    又一个急促的脚步声快速接近。
    Z踏水飞驰而来,犹如一只银色的燕鸥,机械义肢的利刃反射着金色的光芒。
    他脸上溅满了鲜血,但没有一滴是他自己的。他的盲眼中燃烧着炽盛的光芒,使得绯色的虹膜比脸上的鲜血更加通红。
    他手起刀落,刺穿了亚历山大斯通的另外一只手掌。
    段非拙配合他调转剑锋,用剑尖上的石头猛击亚历山大斯通的膝盖。
    如同野兽般的青年哀鸣着倒了下去。Z重重踏上他的脊背,让他再也站不起来。接着,白发警夜人从腰间卸下一条手铐,扔给段非拙。
    把他铐起来!
    段非拙立刻听命。他反剪住亚历山大斯通的双手,将银手镯戴在他的手腕上。
    亚历山大斯通一边语无伦次地吼叫,一边挣扎扭动。但Z死死制住了他。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无路可逃,亚历山大斯通不再大吼大叫,而是发出低沉的呜咽,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狗,夹着尾巴哀求强大敌人的宽容。
    你认识他吗?Z问。
    斯通医生的儿子。段非拙一边甩去手上的鲜血一边说。
    他果然在装病?Z扬起眉毛。
    不,我想他是真的受伤了,但斯通医生使用某种方法让他起死回生了。段非拙阴郁地打量着亚历山大斯通那扭曲的面孔,而起死回生的代价,就是这个
    Z一把拎起抽抽噎噎的亚历山大斯通,将他丢到下水井边。
    你去找根绳子来,把他吊上去。Z吩咐道。
    段非拙点点头。这里是码头街,还有什么比绳子更常见的东西?就在他们租住的监视小屋里就放着好几捆绳索。
    他飞快地返回监视小屋,拿来一捆绳索,丢到井下。Z绑住亚历山大斯通的脚踝,接着爬回地面,和段非拙一起将他吊了上来。
    当他们好不容易将不断挣扎的亚历山大斯通从狭窄的井口□□的时候,背后响起一个惊恐的声音。
    你们在干什么?!斯通医生撞开诊所大门,挥舞着拳头朝他们冲来,他在睡衣外只披了一件大衣,像是刚刚才被外头的动静惊醒的,你们对我儿子干了什么?!
    他冲向他的儿子,想把他解救出来,但是Z挡在了他面前,阻拦了他的去路。
    这个问题应该我问您才对。Z冷冷说,令郎对阿伯丁的市民干了什么?您又对他干了什么?
    斯通医生惊慌失措。他看看遍体鳞伤的儿子,又看看Z和段非拙,那张总是傲慢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我我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他仍想抵赖。只要他不承认,就不会有人知道他做了什么事。
    但段非拙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
    是你把你儿子变成了这副德行。各种意义上的。段非拙没好气地说,他现在已经不能算是人了,你难道没发现吗?
    斯通医生梗着脖子道胡说八道,他是我儿子
    他已经不是了。段非拙严厉地注视着斯通医生。后者在他咄咄逼人的瞪视下不禁倒退了一步。
    你儿子的确摔成了残废,这我相信。段非拙说,也许比残废更严重,也许他奄奄一息,濒临死亡。他是你唯一的亲人,所以为了挽救他的生命,你动了歪脑筋。
    斯通医生拼命摇头我没有
    我拜访你办公室的时候,注意到你收集了很多印度神像。你声称那是担任军医时从印度购买的纪念品。就算那是真的好了。我的一位通晓印度神话的朋友告诉我,神像中那一尊象头人身的,名叫迦尼萨。祂是印度最受人敬仰爱戴的神明之一。但你知道为什么祂的头是大象,而不是人头吗?
    因为异教徒的宗教信仰呗!斯通医生逞强地笑了笑,你知道,那些野蛮的异教徒总喜欢崇拜动物
    不。因为迦尼萨的头颅是被祂父亲湿婆亲手斩下的。
    段非拙每说一个字,斯通医生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Z歪着头,饶有兴味地聆听着。亚历山大斯通蜷缩在他脚下,狠戾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的父亲。
    湿婆因为误杀亲生儿子而后悔不已,便向创世神梵天求助。梵天许诺,他可以将他所看见的第一个动物的脑袋安在迦尼萨身上。湿婆第一个看见的是大象,因此迦尼萨获得了象头而复活。
    斯通医生双腿打战。真是个有趣的传说,我不明白它和我儿子有什么关系
    段非拙一步步逼近斯通医生。你在印度待过,想必知道当地人崇敬迦尼萨。因此当你的儿子遭遇横祸,你身为医生却束手无策时,便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理,向迦尼萨祈愿了你祈愿让你的儿子恢复健康。然后,那尊神像回应你了。
    斯通医生干巴巴地笑了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神灵!那都是人们编出来的故事!
    世上或许没有神,但有的是怪力乱神的事物。你所许的愿望恰好和湿婆神的愿望一样,因此神像满足了你你出门后所见的第一个生物,和你那奄奄一息的儿子结合在了一起。
    段非拙眺望诊所大门,目光在那两只斗牛犬身上停留了片刻。
    你看到的是那些恶犬。你儿子恢复了健康,但他的心智已经变得和恶犬无异了。他从小就被你宠坏了,之后他又宠坏了那些狗。它们性情凶暴,经常袭击路人,因此你儿子也变成了那样。他会在夜晚醒来,沿着下水道四处游荡,若是刚好在下水道井口遇上什么人,就会把那人生吞活剥、撕成碎片。
    段非拙指着斯通医生你儿子就是阿伯丁连环杀人案的真凶。
    扑通一声。斯通医生再也站不稳,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我儿子没有斯通医生嗫喏,他只是精神有点儿失常,我会我会好好照顾他,让他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