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景堂任那风雪灌进自己的脖子“嗖嗖”的凉。
可是他动不了,不仅仅是由于绳子把他勒得紧,更是因为他的脖子上现在还架了一把刀。
那刀虽然没有在这北国的寒夜里紧贴在他的皮肤上,他却能感觉到那刀比灌进脖子里的雪粉更冷。
他甚至都有一种错觉,他仿佛闻到了那刀上血腥的味道。
因为,刚才那个年轻的摸哨的小子就是用这把刀捅死的岗哨。
“这算什么,吓唬我吗?艹,老子也是见过生死的!”鞠景堂自嘲的呢喃道。
“你太高看自己了。”这时一个好听的女孩子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鞠景堂不由自主的颤了一下。
“我想告诉你,你其实当伪军做汉奸都没有什么,东三省的伪军汉奸多了也不差你一个。”那个女孩子的声音依旧在他耳边说着。
“但是,你不该在伪军里面出头。
出头的椽子先烂你懂吗?
抗联打鬼子也好,还是鬼子剿灭抗联也罢,这是两支队伍两个国家间的战争。
这样的事不是你一个小人物能掺和的。
你觉得你当个小破排长很了不起是不是,我告诉你我们光日军的大队长都杀死四五个了。
至于那些下面的那些军官小兵被我们杀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听到这里的鞠景堂不由得又颤了一下。
那军官官小兵被他们杀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真的假的?那么这支小队,等等,是小队,难道他们就是那支神秘的让日本人寝食难安的雷鸣小队?
他正寻思的时候,那个好听的声音却是又继续在他耳边讲了:“
当然也不是说我们光杀日本鬼子了,那日本鬼子杀死咱抗日义勇军或者抗日游击队的当官的也多了去了。
我们从来不避讳日本鬼子的战斗力。
我只是想告诉你,这回我们会放过你,以后你还要在伪军里接着混那就混好了,但,记住,千万别出头!
这两军对垒的事不是你这样的小人物能掺和的。
今天就是不是我们,就是别的抗日游击队来,杀死你就跟一脚踩死个老蟑似的。(老蟑即东北人对蟑螂的称呼)
你是聪明人,所以你才能当上排长。
但因为你是聪明人,我希望你能听懂我的话!
如果你想活得更就点,我建议你好好想想。”
说到这里那个好听的声音停住了,然后鞠景堂就感觉到有冰凉的东西轻轻的在他脸上拍了拍。
那东西正是那把还沾着血的匕首。
那个女孩子手上用的劲并不小,那刀面竟然还拍出了“pia pia”的声音来。
“你们是雷鸣小队?”鞠景堂感觉这回自己的身体彻底的寒了,从外到内的寒,他终于是彻彻底底的打了一个寒颤。
刚才那两颤也只是他心有所动罢了,而这回,却是真的被吓到了!
“你说呢?”那个女孩子不以为意的哼了一声。
那女孩子不再说话,而鞠景堂却已经确定了这支十多人的小队才是真正的雷鸣小队,让那个山东口音的雷鸣见鬼去吧!
鞠景堂见过也杀过也俘虏过抗联的人,但是他头一回见到身手这么利索胆子这么大的抗联小队。
还有,这个女孩子,不,这个女兵,明显的和别的抗联女兵不一样。
她没有给自己讲那些抗日的大道理,她只是设身处地的替他着想。
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兵说的是对的。
自己在伪军里混饭吃也就混了,但自己真的不该出头。
抗联虽然人少枪破但那却也是上万的队伍,人家想杀死自己这样的一名伪军小头目太容易了。
原来是自己太膨胀太拿自己当回事了啊!
鞠景堂真的是一个聪明人,周让的话如同给他在夏天里迎头浇了一盆凉水,他真的就清醒了。
于是,鞠景堂依旧老老实实的在风雪中站着,可是他的内心却是又多出了一个计较来。
而此时,雷鸣小队的人已经是进入到了一个日军睡觉的屋子当中了。
这个真的只能怪日军太大意了,那门在里面依旧是用一根绳子拴住的,那锋利的匕首只需要一划那门就开了。
而雷鸣所担心的日军被门打开用风雪吹进所惊醒的事情竟然没有发生!
这里的原因在于,日军嘛!总是要挑最暖和的屋子睡的。
这个房子竟然分里外屋,外屋是一个厨房还有土炉子,那道内屋的门竟然阻住了外屋门开会随之而进的风雪!
真是侥幸啊,雷鸣在手触摸着内屋门的一刹那心中暗叹。
随即,他就回头耳语了几句,他身后的小北风马上就把话传了下去。
于是一会儿功夫,那个不大的外屋里已是安静的挤满了雷鸣小队的人,而那外屋门却被关上了。
这又是雷鸣的灵机一动,这样的话,他就不用担心寒风将睡梦中的日军惊醒了。
雷鸣伸手轻轻的推开了内屋的门,便听到了那大炕上躺着十多名日军仍在发出鼾声。
雷鸣小队的人在雷鸣的带领下轻手轻脚鱼贯而入,已是在那炕下一字排开,而他们面前就是一排正在发出鼾声的人头。
如果换成别人,只怕已经动手了,可是雷鸣却是又多了一个动作。
他左手一晃,一个火折子放出了点微亮的光来。
而就在这一晃当中,雷鸣小队所有人都已经看清了,没错,是日本鬼子!
此时有一名睡得很轻的日军士兵还是感觉到了脸上的凉意。
要知道雷鸣他们可是从零下近三十度低温的室外进来的,他们靠近了这些日军的脸那些日军自然会感觉到凉。
那名日军被凉意惊醒时恰恰看到了那点微亮的光,可是他在睡意朦胧之中已经来不及出声了。
雷鸣手中的匕首已是落下直接就凿进了他的心窝!
雷鸣手中的光亮给了他的队员们更清晰的视野,几乎同时一片利刃入肉的“噗噗”声响起。
没有一名日军来得及发出声音,但屋子里随即却充满了一种怪异的声音和血腥的气味。
那声音是人作为一种动物在生理上死亡时身体所发出来的各种动静,比如血液流出,比如喉管断裂,比如人死时神经所引起的抽搐。
这是战斗,没有人心存慈悲。
这里是东北,这里有森林和煤矿,这里有我们衰老的爹娘,这里是我们的家乡,我们东三省的大炕不是给你们这些畜生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