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你别总是把自己给闷在屋里啊。呆在屋里吃了睡,睡了又吃,你还只能看看书,这多无趣,对殿下你和孩子都不好的。”邵语岚蹲在玉染的软塌边,她双臂交叠着放在软塌的扶手上,然后轻轻地趴在自己的手背上,一双灵动的眼睛望着玉染眨了又眨。
玉染似乎是听邵语岚念叨了许久,她双手放下书册,漆黑透亮的眼眸里流露出几分无奈之色,“语岚,我没有。”
“殿下,你有。”邵语岚撞上玉染的双眼,十分诚恳地又说了一遍。
“那你觉得我应该如何呢?只要语岚你想出来,我就尽量照做可以吗?”玉染偏了偏头,同样笑盈盈地说道。
邵语岚似乎是认真思量了一下,然后眼中蓦地一亮,她咧嘴笑道:“对了殿下,你想不想去别院住一阵?反正那些大臣自从知晓殿下怀孕之后,就再也不敢直接来惊扰殿下。殿下若是有文书要看,也可以直接命人一块儿带去。正好稍微走几步,散散心如何?”
“不行。”
这一句回应邵语岚的话并非出自玉染口中,邵语岚的视线蓦地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发现果然是卓冷烟在慢慢走进里屋。
“冷烟姐,为什么不行呀?”邵语岚有些诧异地问道。
“小姐现在已经怀孕七月半,先不说外出马车劳顿,现在华商宁的局面也是复杂,小姐出了摄政王府若是出了任何差错,最后的责任也不是我们任何人可以担待得起的。”卓冷烟的声音听起来依旧沉静而稳重。
邵语岚抿了抿唇,眼眸之中划过几分失落,但她是个明事理的人,知晓这个时候她应该说什么、不应该说什么。
“好了,语岚你先别着急,我的事就暂且放一边吧。”玉染不禁失笑,接着伸手用食指和中指并在一块儿,在邵语岚的额头上轻轻点了点。
“冷烟姐找殿下是有事要说吧?那我还是先出去好了,晚点再来看殿下啊。”邵语岚朝着玉染咧嘴笑了笑,然后站直身子,一缕衣裙,一身飒然地往屋外走去。
邵语岚的离开带起一阵珠帘摇曳,清脆的碰擦声,以及轻风拂过的雅致似乎在这一刻交融在了一起。
“小姐,你不应该放走容袭的。”卓冷烟望着一脸澄净的玉染,蓦地轻叹一声,第一句说得就是这句话。
玉染的目光闪烁,她看向卓冷烟,随后唇角提起几分微笑,“就算我没有放他走,他终归自己也有办法离开。既然如此,那还不如让我难得当个善解人意的好人。”
卓冷烟眼角一抽,冷不防说道:“小姐,你对善解人意这个词是不是有些误会?”
“没有,怎么会呢?我一向很有自知之明。”玉染歪了歪头,眯着眼咧嘴微笑。
从窗外透进的阳光刚好洒在玉染的半边脸上,她的墨发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金光,整个人都给人一种柔和优雅的感觉。
可是卓冷烟知道,玉染的柔和其实与她的威压是并存的,可偏偏站在她对面的人,还能从她的身上看到一种无与伦比的优雅,就仿佛她本该是站在王者之位,本该就是享受着她应有的尊贵与荣华。
玉染漆黑透亮的眼睛里似乎翻腾着闪烁不定的波纹,却又让人一眼就觉得会陷入其中,无法自拔。
这一切都足以证明,玉染现在的心情并不像她表面的那么平淡无事。她的平静,在某些时候,或许会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华君近日来似乎与商国之间有密切联系,但是华君似乎对外十分防备,连他身边的人那里似乎都没有办法探出口风,所以现在我们还并不知晓到底华君是为了何事。”卓冷烟眼眸微敛,沉声说道。
玉染闻言,眼帘微动,她弯起的唇角慢慢变得平直,可她的面上看起来依旧十分沉静。
她的指节轻轻地扣着软塌的扶手,发出低而脆的碰撞声。须臾,玉染的眼底从透亮转变为一片深邃,她陡然抬眸,“我知道他是为了什么。”
玉染顿了顿,继续解释道:“华君他知晓安国背后的权势现在暂且逃不出我的掌心,所以他已经没有办法联合安国。而宁国北境最贴近的就是安国,如果华君想要出兵宁国,那他决不能从宁国北境突破。如果他硬闯宁国北境,搞不好华国的军队就会腹背受敌,他不能冒这个风险。所以,宁国西境的边城就成了他很想尝试的一个点。”
“小姐的意思是,华君他想要接道商国,来攻打宁国西境边城。”卓冷烟也顿时恍然明白过来。
“就是这样。”玉染给出了肯定的回应。
“那依小姐以为,我们是暗中遣人去往西境早做准备,还是另作他法?”卓冷烟思量之后,敛眸开口问道。
玉染收回放在扶手上的手,指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下巴,她的凤眸微挑,唇角慢慢地勾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虽然怀孕七月半了,可玉染看起来圆润不少的也就只有腹部,要说她原来那张瓜子脸,现在仔细打量着比之以前也没有太大差别,倒是肤质反而显得更水润了些。
“冷烟,帮我一个忙吧。”玉染忽然笑盈盈地启唇道。
卓冷烟一看玉染这副略带狡黠的神情,便觉事情不妙。
果然,还未等卓冷烟应答,玉染就再次开口了,“冷烟,你帮我传出消息,就说摄政王因怀孕外出雁归城别院散心。”
雁归城是紧贴宁国都城南面的一个小城,离宁国都城不过半日的距离,景色为上乘,也不闹人。当初玉染在那儿命人造个别院,也是因为那时的她在宁国呆的时间还少,而她又怕邵语岚他们在都城憋闷得慌,所以就给他们造了个可以走动玩乐的地方,也好时而清净一下,身心舒畅。
“这个消息放出去很快。”卓冷烟话到此处,陡然停顿,接着她的眉头一挑,双臂抱胸地盯着神色慵懒如常地玉染,“可是小姐,你要不要告诉我,这个消息放出去之后,你是要去哪里?莫非,你还想去西境那儿吗?”
卓冷烟的话似乎是刻意带着几分逼人的锐利,她的眉头近乎扭成了一团,并且用着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望着玉染。她是真的生怕玉染说出个“对”字,可偏偏她怕什么就来什么。
因为接下来,玉染便莞尔一笑说道:“不算是最西境。冷烟,我想去一趟西林镇。”
西林镇是宁国西境边城翠阳城旁边的一个小镇,虽然那儿景色还行,但平日里却人流稀疏,镇上真正居住的百姓也较少,倒是一个挺清静的地方。
可是清静归清静,西林镇距离宁国都城起码也要十日的路程,现在玉染怀孕,这怎么也得多延个四五日才能到。
“小姐,我知道你从来不爱说笑。可说真的,我觉得这件事你还是再好好考虑一下吧。你现在七月半的身孕经不起这么长路颠簸的。更何况出了都城,外面势力混杂,属下真的怕有危险。”卓冷烟面露忧虑之色。正是因为她知晓玉染从不开玩笑,所以她更加担忧玉染不会回心转意。
“就算是在宁国都城,那不也一样有华君的势力在暗中走动吗?”玉染温言道:“我的身体我还算清楚,你就当我是随了语岚的愿出去走走吧。”
卓冷烟望着玉染,她眼中复杂,沉默须臾之后问道:“小姐,您的心中是否还有别他考量?”
“这次容袭回华,虽然是在我意料之内,可总让我觉得还有什么没有想到的地方。华君想要逼容袭回去,这一点我看得很清楚。而容袭为了守住他提出的一年之约,所以半年来都未有离开宁国一步。你别指望华君会和安君一样糊涂处事,华君可是精明得很,容袭不在华国,无法直接监管于华国朝臣,所以也就是华君在暗中最好动手的时候。恐怕这次华君会让容袭回去,正是因为华君已经确认华国的朝堂之上没有剩下几个容袭的人,所以他想要将容袭放在他眼皮底下,他想看看容袭到底还准备折腾出什么名堂。”玉染右手手肘撑在软塌扶手上,掌心轻轻地支着自己的右边脸颊,她的凤眸中时而有金芒闪烁。
“那容袭既然知道华君是故意为之,又为何要回去?是他准备要回华国重掌朝中部分势力吗?”卓冷烟思量着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