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意远捏着杯盏的手紧了紧,他的眼底一深,忽然想起的便是女子走前故意说得那些听起来有意无意争对他的话。说实在的,谢意远发现,这个南玉的确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他上次和长孙弘一起听到女子弹奏宁国长思曲,猜测她可能是宁国的贵家千金,但宁国的贵家有如此之多,她又是哪个府中的小姐呢?而且,宁国似乎也没有哪个家族中传出有千金失踪的消息,这就让谢意远对安君禀报之时都是心中颤巍,一时间也只好说再行斟酌。
所以,谢意远现在也很好奇,这个突然被长孙弘救回湘王府的南玉到底是什么人?
此刻在听了长孙弘的疑惑之后,谢意远抿了抿茶,对着长孙弘无事一般地笑着应答:“你就安心吧,南玉姑娘有竹良相护,竹良的武艺你是再清楚不过的,普通人不可能及得上。而六皇子殿下那里也有暗卫保护,长孙小姐也会无碍。想来今日南玉姑娘这么着急着出府,也许是有她自己的理由呢?”
“也许吧。”长孙弘思讨了一下,觉得谢意远的言辞也没有问题,况且他向来信任谢意远的判断,也就没有多想,不过他的心底却仍是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而另一边,竹良看着驾马在自己之前的女子,只见女子一袭红裙,墨灰色的披风系于身后,迎风之下与裙摆齐齐飞舞,她的墨发如绸,却是梳得简单,浑身透着一股潇洒耀眼的感觉。确实,她这一路上足够夺人眼目,也难怪世子那么喜欢她。
竹良想了一下,也蓦地甩了甩缰绳,追到了女子的身侧。
竹良侧头看向玉染,出声说道:“没想到你骑术还不错。”
玉染的神情里似乎划过几分无奈,她笑了笑应声说:“我也很意外。”
“诶对了,你是为什么要急着去追小姐和六皇子殿下呀?”竹良也觉得有些奇怪,忍不住出声问道。
玉染眉眼微动,“哦,你说这个啊。我刚才不是和你家世子说过一遍吗?我就是无聊了,所以找着个机会出府恣意妄为一下,刚好也怕宛然一个人搞不定那个六皇子殿下吧。”
竹良跟在自家世子身边时经常就可以听到玉染很多不着调的言辞,有些听起来大逆不道的话被这个女子一说听得他是既觉得有理,又觉得毛乎悚然,真亏世子可以受得住。
因为玉染闲聊时也时不时会带上他,所以竹良现在单独在玉染跟前也没有什么好拘束的。
于是,竹良鄙夷地瞥了玉染一眼,接着说道:“你可别忘了,那可是六皇子殿下。六皇子殿下虽说尚且年幼,可天资聪慧,才不会像你说得那样呢。”
玉染轻笑一声,又侧头看了竹良一眼,“那还不一样是个小孩子?”
“话可说在前头,你等会儿见到了六殿下,可千万不要再这么说了。你自己想去送死我不管,可你要是拖上了湘王府一起栽进去,那我可以绝对不允许的啊。”竹良装模作样地威吓了几句。当然,他也知晓玉染虽然有时会在他们面前调侃调侃,但真到了关键时刻也不是个不知分寸的人。
玉染也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因为玉染发现自己对骑马而行慢慢习惯了起来,于是便加快了速度,所以两人皆是策马飞奔,倒是让玉染一时间真的也体会了一把畅快恣意的感觉。
两人驾马赶了一阵,玉染看着前面不远的地方,凝了凝眸子,“前面那是湘王府的马车吧?”
“是小姐刚才出府的马车。”竹良应声道。
因为现在又从空旷的小路绕回到了街上,虽说比不上湘王府外街上的热闹,但人也说不上少,所以玉染怕自己手生,还是放满了速度。
“宛然。”
长孙宛然坐在马车里,身边还有一个不停追问宫外有什么好玩的六皇子长孙瑞,她不是个善于交谈之人,平日里与她说话最多的人还是南玉,只好时而才应上几句。只不过,就在她愈发不知所措的时候,没想到竟是隐约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长孙宛然蓦地反应过来,有些惊疑不定地掀开一旁的窗帘,恰见玉染含着笑意的模样正望着她。
“南玉?”长孙宛然吃惊,“你怎么会……”
“我听你兄长说你要去城西的绣坊选新到的布料,还带上了六皇子殿下,怕你不方便,所以就立马赶来陪你了。”玉染尽量控制着马匹与马车可以并驾。
“可南玉你怎么还骑马过来?”长孙宛然上下扫了眼玉染,她还真不知道玉染居然还会骑马。
“我这不是怕追不上宛然你吗?”玉染随口调侃了一句,又玩笑似地说道:“怎么,宛然你也想骑吗?我可以带着你哦。”
“还是算了吧,我真不习惯。”长孙宛然无奈笑了笑说道。
“我想,我想,这位姐姐,你带着我吧。”忽然,从窗边又挤出另外的一张小脸来,那张小脸很是清秀可爱,一双眼睛闪亮地盯着玉染,还想着往窗外的玉染挥挥手,着实把原本正同玉染说话的长孙宛然给吓着了。
玉染见此情景稍是一愣,接着便明白过来,她笑着对长孙瑞说道:“六殿下,这南玉可办不到啊。宛然还好,若是南玉叫六殿下受伤了,那南玉可就是犯了大逆不道之罪,六殿下还是要以保重自己安危为主。”
“我不会告诉父王的,南玉姐姐你带上我好不好?我从小到大还没有骑过马呢。”长孙瑞瘪了瘪嘴,但仍是不愿死心地说道。一边说着,他还做出很是委屈的模样。
玉染心下好笑,觉得这位安国的六皇子确实很特别,难怪能讨得安君长孙延的欢心,居然对谁都能表现得这般熟络。
“六殿下,您说您从小到大都还没有骑过马,但是您现在还没有长大啊。南玉以为,六殿下若是想要骑马,那就等真的长大了之后再骑。到那个时候,六殿下就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了。届时,南玉再教您也不迟。”玉染想了想,挑了一个既算是哄孩子,却还带着几分道理的理由。
长孙瑞歪了歪头,似是有认真考虑了一下,接着对玉染眨了眨眼说道:“那就说定了,你以后不能反悔啊。”
玉染稍稍点头,“自然不敢。”
玉染看着长孙瑞心满意足地坐了回去,才在心底小小舒出一口气。说来也是好笑,玉染真没想到原来自己可以这么擅长应付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
“南玉,还有不远就到了。”长孙宛然重新提着帘子,对着玉染提醒了一句。
“好。”玉染点头。
在长孙宛然放下帘子的一刻,长孙瑞便好奇地开口问:“宛然姐姐,外面那位南玉姐姐是哪一家的千金呀?”
长孙宛然不敢对上长孙瑞的眼睛,于是微微垂了垂眸,低声说道:“六殿下,南玉是兄长从城外救回的,当时南玉身受重伤,更是失忆,所以现今便留在了湘王府,但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想起来了,之前我还听谢侍郎同我说过。”长孙瑞陡然想起谢意远的话来,眼底一亮道。
长孙宛然点头,“是的,六殿下。”
“南玉姐姐果真漂亮,难怪弘哥哥会救她回来。”长孙瑞咧了咧嘴,神情之中十分兴奋。
“宛然替南玉多谢六殿下赞誉。”长孙宛然半垂着眸应声。
长孙瑞虽然还小,但确实机灵,他见着长孙宛然一直规规矩矩,而且看起来十分紧张,虽说他的心中略有失望,但仍旧没有再继续开口搭话下去,不再让长孙宛然感到为难。
而且,相比于长孙宛然的腼腆,长孙瑞忽然觉得外头的玉染好像看似恭顺,但实则倒也没有没有害怕他的意思,应该是个挺有意思的人啊。
长孙瑞想着,不禁心下雀跃起来。他一直呆在宫里,可谓是无聊至极,今日不知为何,父王居然会允许他跟着谢侍郎出宫,还说是让他别光顾着玩闹,也要多体察一下民情。这让他不解之余,也终于逮着一个可以四处看看的机会,所以他当然不愿意只等在湘王府里了,还不知道下一次可以出宫得等到什么时候呢。
很快,马车便停在了绣坊外,长孙宛然与长孙瑞被一一搀扶了下来。
玉染也同时牵住了缰绳,下了马,又将马交给了走过来的小厮,才走去长孙宛然身边。
玉染看了一眼从长孙宛然身后凑出头来看她的长孙瑞,微微笑了下,“六殿下,请问是怎么了吗?”
“没什么,我就是刚才没看清南玉姐姐长得什么样。”长孙瑞连连摇头。
玉染失笑,“那现在看清了吗?”
“看清了。”长孙瑞肯定地说。
玉染的视线往四周环绕着看了一圈,发现这并非是一条人多的道,反而一眼看去也就只有没几个人,反而这绣坊外表却是造得格外精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