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染的视线只与谢意远对上了一刻,她看见谢意远朝她点头笑笑,而她也向着谢意远微微点了点头。
玉染虽说知晓谢意远背叛了长孙弘,但她却无法真的就这样对他失去了所有的礼貌和耐心。而她虽说可以理解谢意远的背叛是出于被逼无奈,可怎么说这都本是一件应该被人耻骂之事,或许因为谢意远对安君长孙延说得很轻一句话,湘王府就会遭受极大的伤害。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安君这一招确实是狠。
“南玉,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长孙弘一边掩上门,一边侧头问玉染。
玉染点了点头,“是。”
“那先进去坐一会儿吧,我听刚才的动静,竹良应该是把你也给拦住了吧。”长孙弘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说道。
玉染对于此事不以为然,她说:“没事,想来你偷偷将谢公子与六皇子领入府内,要是被王爷知晓了,你最近的日子就不好过了。”玉染的语气听上去很是平淡。
“啊……你都知道啦。我想起来了,刚才我撞见了宛然和绿彤,是绿彤去你那儿的时候说得吧?”长孙弘被玉染说破稍显尴尬,但他很快便恍然大悟。
“对。”玉染盯着长孙弘。
“走吧走吧,站这儿多累啊,进去说。正好意远也在,我们还在聊最近朝堂上君上都提到了些什么,这些你应该爱听的吧?”长孙弘笑着就去拉玉染的手腕,想把人往里带。
而玉染的脚下却丝毫未动,她看见长孙弘诧异地回头,她才摇了摇头,启唇说道:“我不进去了,我是有重要的事要问你。”
“什么事?你说。”长孙弘松开了玉染的手腕,认真地面对她问道。
玉染也不绕弯,直接问道:“宛然和六皇子去了哪里?”
“原来南玉你匆匆忙忙过来就是问这个呀,宛然她是要去城西的一家绣坊挑新到的布料。六皇子是意远进宫的时候君上同意让意远领带出来走走的,后来六皇子到了王府就说要出去逛逛,就一起跟去了。”长孙弘仔细回忆了一下,在说完之后他看着玉染的神色不太对劲,于是又连忙补了一句,“南玉你不要担心,没事的。宛然她去城西的那家绣坊许多次了,六皇子也有专门的暗卫看护。”
因为有谢意远在,所以玉染当场没有说什么,她抬眸望着长孙弘,极快地说:“让竹良给我带路,我也要去一趟。”
“南玉你也要去?”长孙弘诧异。
“宛然刚走不久,现在我出门应该还来得及。”
“南玉你怎么了?”长孙弘看着难得有些着急的玉染问道。
玉染随意笑了笑,“没什么,我也很久没有出府了,我就是想和宛然一起出去走走,不行吗?”
“可以是可以,那我陪你一起出去?”长孙弘问。
“不用。”玉染摇头。
长孙弘又问:“那我现在就叫竹良给你备马车。”
“不用。”玉染又摇头。
长孙弘瞪眼,“那你要怎么出去,那是城西吧,你莫非要走过去?”
“不。”玉染抬眸,她斩钉截铁地说道:“给我备马。”
长孙弘被玉染可谓是着实吓了一跳,可细细想来,他也没问玉染到底会不会骑马。只是,他狐疑地瞧着玉染,他不知道玉染到底打得什么主意,又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行吧,我和竹良说一声。”话毕,长孙弘便开门走了出去。
房门一开,冷风直接迎面而来,玉染也不皱眉,就往一边挪了两小步。
“姑娘,天凉至此,并非出门的好时候。”这个声音忽然不温不火地传来。
玉染回过身,恰好看见谢意远已经走到距她几步之遥的地方。玉染顿了顿,眼底闪烁,她的唇齿开阖道:“我虽然不怕冷,但我也不大愿意在这种天气出门。谢公子,多谢您的好意。”
好意这个词用得突兀,却别有一番意味。
想来,也就只有真正的当事人才可以明白。
而谢意远在听到玉染此言之后,明显就是怔愣了一瞬,他看着玉染,却没有从玉染的脸上看出任何有意争对他的神情。
但谢意远心中总有种感觉,他觉得现今站在自己眼前的这个女子,可能已经知道了什么,他好像听出了女子话语之中的些许言外之意。
可是,谢意远转念想来,又莫名觉得有些不太可能,就算女子再怎么聪明,又怎么可能连这种事情都能料到?除非,这女子身上有什么他没有想到的地方。
“南玉,竹良已经准备好了。”谢意远缓步走进来,对着玉染开口。
玉染闻言,点头应声,“好,我知道了。”
玉染再扫过谢意远之时,刚好见着谢意远对她笑了笑,朝她稍稍作揖,神情里的些许犹疑已然又被掩了起来。玉染自当也是做个样子,她同样双手交叠,向着谢意远同样拱手作揖。
作揖其实是男子才有的习惯,但玉染实在对福身这种事习惯不来,于是便一样以作揖回礼。毕竟,这可是她身体上最习惯的举动了。
“南玉,你出去的时候小心一些啊,我会让竹良不要随意走开的。”长孙弘提醒了一句,又看着穿着得不算多玉染,忽然想起了什么,他从一边的衣架上取下了一件自己的墨灰色披风,给玉染小心地批了上去,才笑说:“南玉你总是穿得这么少,呆会儿骑马被风一吹,可不要染上风寒了。”
“那你和谢公子再聊一会儿吧。你近日来不是什么事都很烦心吗?既然如此,就不要再聊些朝堂上的事了,不如就和谢公子说一说你的江湖趣事,不然谢公子也免不得是要无趣的。”玉染筹措着开口。
“南玉你说得好像也有道理。”长孙弘笑着应声。
玉染听着,虽然也不知道长孙弘会不会照做,还是会拿这话当做玩笑,但她终归还是先提醒一句,就希望长孙弘可以快些明白过来。至少,她现在实在来不及再和长孙弘说别的了。
说来也是特别,玉染这不过算是第二次从大门出府。别说,她还真是习惯了从小门出去,若非为了向长孙弘打听长孙宛然要去何处,她还真没必要从大门走。
“姑娘,您确定您要骑马吗?这会不会……”竹良看着利落上马的玉染,顿时收了声。
玉染坐定之时,阖了阖眼,轻轻吁出一口气。其实,她的心底从刚才开始还都是没有太大把握的,她只是似乎犹记得自己会骑马这件事,所以便向长孙弘要求了最快可以追上长孙宛然的方法。
要是换做马车,这不就拉下很大一段距离了?
玉染实在不晓得自己是怎么忍住没有对长孙弘直接教训出口的,因为,长孙弘实在是想得太浅了。
莫非他以为六皇子有暗卫就真的没有问题了吗?
问题就出在这里。
让他人轻信的安全,在玉染刚才听绿彤说完反应过来的时候,才更明白当中的利害。
安君与谢意远早是串通一气,安君命谢意远带出还年幼的六皇子,甚至还被谢意远一起带来了王府,就已经可以说明其中的意图不轨了。
现在,六皇子却就这么跟长孙宛然一起出了府,宛然只带了些许一两个婢女,而六皇子的暗卫更是不可信,可能随时倒戈。
玉染倒不是怕长孙宛然会遇到性命之忧,怕就怕在六皇子出事受到重伤。
这个安国六皇子的情况之前玉染听容袭说起过,他是前年逝去的贤妃所出,是安君长孙延最疼爱的一个皇子,虽然只有十二岁,可却被夸赞天资聪颖,受尽皇恩,甚至暗地里安君还有意即将册封这位六皇子为储君。这么一来,六皇子可就不算是一个普通的年幼皇子了。
这很有可能又是安君长孙延设下的圈套,安君也许提前安排好了刺,或者六皇子的暗卫本身就可以是刺,安君的目的就是想要将六皇子的受伤牵扯到湘王府之上,湘王府会先落得个保护皇子不利的罪名,甚至可能在之后发生的其他事情上被再次加以利用。若是将来安君挑明自己有意立六皇子为储君之时,也许都会借由此事落井下石。
长孙弘远离朝堂,最近又一直被湘王爷差去军营之中锻炼,他虽然聪颖,但毕竟涉世未深,绝大多数的事情皆是他不知晓的,一时间想不到的确情有可原,玉染也不好为难他。所以,她也只好自己先跑一趟去看看情况了。
玉染去找长孙弘之前在院里叫了一声修子期,但并未听到回应,玉染想来修子期也许又是暂时跑去容袭身边了,所以也没有再等下去。玉染也是一时着急,还的确忘记了容袭对她的万般嘱咐,要她小心为上。
而湘王府中,谢意远看着一脸沉思模样的长孙弘问道:“你在想什么?”